她站在淡金色薄雾里,一抬头看见霞光如缎,轮廓勾勒出九天宫阙。
恍惚间有个少年缓步远去,哪怕此刻看不清背影,心里仍觉得他们在哪见过。
你等一等。
蒲小时下意识想叫住他。
你是——
“叮铃铃铃铃!!”
“铃铃铃!!!”
蒲小时蒙在被子里,伸手想拍掉闹钟却偏偏把它扫了出去,后者一骨碌滚到地板上继续狂叫。
“痛……”她捂着头睁开眼睛,起身时有宿醉般的吃力感。
窗外是暴雨后的晴天,防盗网挂着长串水珠,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她匆匆捞起闹钟关掉,一转身倒回被子里想要再睡会。
疲惫感推着人愈发意识涣散,睡意像是酒瓶里浮沉的橡木塞。
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来着?
蒲小时翻了个身,右手仍旧捂着头。
好疼,昨天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半晌还是睁开了眼,晃晃悠悠地下床换衣服,照镜子前突然打了个激灵。
糟了,昨天作业没写完!今天周四老冯要查!!
现在七点十分,跑去学校差不多十分钟能到,剩下时间应该够。
蒲小时两三下套好校服抄起书包往外冲。
她家客厅被七年前就被挡板一隔为二,爸妈算是强行分了家,眼不见心不烦。
偏偏没法完全分干净,大门在东边,阳台门在西边,说白了还是得隔三差五碰一面。
分家之后消停没几天,那两位吵得反而更凶,最后索性连女儿都不要,拎着行李箱去了外省,逃瘟神般一南一北各自躲远。
蒲小时原本就急着去学校,偏偏挡板门还卡住了,吱呀叫唤就是不开。
她情急之下抱着书包撞门,第一下不开,第二下整个人差点摔出去。
沙发上的少年还在沉睡,听见动静只微动了一下。
蒲小时差点没收住步子,抄起钥匙就准备跑出去,拧开门前脑子里轰的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整个人当场凝固。
家里怎么还有个男孩子?!
少年睡得很熟。
眉似檀墨,肤如明玉,哪怕穿着二中的老土校服,气质都清朗到有些突兀。
他蜷在沙发拐角,狭长锁骨被领口半掩着,手腕修长指节漂亮。
蒲小时凝固到快跟墙壁融为一体,还焦虑着作业没写完,得赶紧去学校。
“你……”
她终于想起来这个同学叫什么。
是新换的同桌,好像文综成绩很不错。
“敖珀?”
“你怎么在我家里?”
少年没完全睡醒,垂着长睫没说话。
眸中冰色一掠而过,像深海错漏的落雪。
灿烂晨光倾洒在他的半身校服上,发稍都映得熠熠发亮。
茶几旁的剪影里,有条龙尾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昨儿才签了房契。”
少年支起身,伸手拢住半肩外套。
“以后,这半边屋子归我了。”
蒲小时僵硬着盯了他几秒,然后快速蹲下来系鞋带,开门就往外跑。
“不管了,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家里有男同学是可能会出事,但是早上交不出作业绝对会出事!!
她这会儿跟断片一样好多事记不起来,还得追着时间往学校跑。
早高峰时间满街都是人,小白领们挎着包一窝蜂往地铁涌,没人看那个逆向飞跑的小个子女生。
琼城二中大门口照例站了两值日生,领头的高个子男生一步拦住她。
“同学,学生证出示一下。”
蒲小时伸手一掏口袋,摸出张泡烂掉的湿纸片。
值日生神情复杂地辨认半天,等到小姑娘急得跺脚时才招招手。
“走吧走吧。”
已经七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收作业。
蒲小时体测都没跑这么快过,上三楼都是一步跨两阶不带停的。
乍一推开门,班里同学来半数不到。
敖珀已经坐在她座位旁边,在慢条斯理地临字帖。
还是那副金月碧树的从容模样。
蒲小时脑子里的血唰唰往上涌。
这家伙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她一路都没看见他,这不可能啊。
“小时,”路筠招手道:“昨天卷子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没有?”
蒲小时回过神来,朝她拧着眉摇摇头,回座位补作业。
书包是湿的,试卷课本都皱了起来,手感粘腻很不舒服。
路筠拿课本敲过几个男生的头,示意他们聊天声音小点,一旋身坐到蒲小时前桌,目光一落卷子声音就压了下来。
“你昨天过生日,玩到作业都没写啊。”
“哪有。”蒲小时心烦意乱解着三角函数,笔尖一用力把湿卷子又划破了点。
路筠悄悄看了眼她旁侧安静练字的敖珀,压低声音道:“我给你报,咱快点。”
“选择题,cadca,cbdaa。”
“然后是填空,6√2,y=3/5,这题我不确定,好像是0<m<1。”
敖珀忽然开了口。
“小于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