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默。
沈言曦接着道“可能你觉得我很矫情,但他们对视觉得很遗憾那一眼,那种感觉,我现在都忘不掉。”
“季礼聪明,他们喜欢季礼超过我,他们对季礼的好是好,对我的好,总感觉像施舍。”
“我又是个自认为很骄傲的人,所以很多时候”
她宁愿不要。
所以即便是转到s区疗养院,也是季礼给她父母打的电话。
从小到大,沈淮清和温情对沈言曦是严格的四个字,有求必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们会给她买生日礼物、陪她去游乐场玩,但到时间一秒都不愿多留就回了研究室,他们送她几亿豪宅眼睛都不眨,却在她生病时只有电话里一声“早日康复”,连个“多喝热水”都没有。
明明是他们给了她生命,他们却把沈言曦放在自己的世界外,沈言曦无数次想和他们亲近,他们看沈言曦的眼神好像永远在说“你是个普通的小孩”“你不用尝试和我们沟通”“你不会懂”,其他人对沈言曦都是千宠万爱,只有父母,对她宛如对待一个需要尽责任的俗物。
就像现在,宋宁雅和沈家大伯母都在微信关心她,她父母除了转发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给她。
大抵觉得她俗不可耐吧。
有时候沈言曦宁可父母是真的没时间陪她而心存愧疚,但没有宁可,不爱就是不爱。
他们是一个微小发现可能推动全人类发展进程的父母,她是个学生时代写作业都要磨磨蹭蹭半天还总写错别字的孩子。
沈言曦明白在其位承其重的道理,她也不是戴了光环还怨怼的人,她不恨父母,她敬仰他们,除开敬仰,她也很难说清楚自己心底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晚上九点,网友们陆续发现除开电视台在播项目,姚婉莹其他作品全网无法搜索义项,甚至姚婉莹三个字都成了屏蔽项。
我屮,这就是传说中资本的力量来得太快了吧,我还想去弹幕骂一波呢
动了华盛合伙人还想安然退场我爷爷和曦宝在一家疗养院,他在国内给我发消息说救曦宝的似乎是华盛董事长。
姚婉莹有点难受了吧,一边电视台在播,一边被雪藏,冰火两重天。
怪自己啊,浓硫酸啊姐姐,普通人都忍不了,别说曦宝女艺人,那张脸是什么概念。
人活脸,树活皮,屏蔽得好
安洁已经离开,季礼站在沈言曦床边喂她吃药,沈言曦难得没多事,乖乖就着他的手把药片吞下去,又喝了两口水。
安静间,两人白日里紧绷的那根弦好似慢慢松了下来。
季礼让沈言曦把水喝完,沈言曦咕噜咕噜乖巧喝完,季礼把杯子放在床头,回身看到沈言曦在看自己。
她一双眼睛柔软含光,宛如月色下的泉眼。
“谢谢。”她说。
“你骂自己比道歉来得诚恳。”沈言曦想坐一会儿,季礼给她把病床摇高。
“你每次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沈言曦一窒。
“我不这样说话我怎样说话,”季礼冷笑,“是要我说不客气,没关系,还是要我表扬你。”
沈言曦被季礼这一下说得有些懵,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季礼直视沈言曦,一句一句反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澄清得很快很对很完美是不是觉得自己处理得成熟稳重这次风波过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言曦哑口,季礼继续。
“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是我来了,但凡我今天没来,但凡我晚一步,后果是什么”
“你以为我、沈家、你父母不想你进娱乐圈是观念守旧怕你抛头露面他们怕的是你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怕的是你遇到无数个今天这样的情况。”
“你学我把心狠手辣学到了嘴上吗”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你听进去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厌烦你谈恋爱吗,因为碰爱情你就是一次次把刀给对方给对方一刀刀捅你的机会。”
“你又要天上的星星又要走凡人的路你想得怎么这么美,要么你今天把圈退了,要么你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把路走到别人不敢动你分毫。”
“你知道我多讨厌你一次次和没必要的人没必要的事虚与委蛇吗,一次次不顺,一次次诉苦,诉苦有什么用啊沈言曦,反抗多痛快”
“你猜到是姚婉莹动你你查什么爆料人,你做什么资产澄清证明,你就该给苏夫人打电话,告诉她姚婉莹想动你,她想朝上爬,她怀了苏城的孩子她要逼宫,苏夫人的底线就是逼宫,她能忍姚婉莹吗她不会把姚婉莹泼给你的脏水直接扣到姚婉莹头上吗还有你的事情吗我给你说过无数次,遇到逆境就把逆境填平,遇到挫折就把挫折踩烂,遇到有人拿矛对着你我教你去举盾了吗你要直接把矛掰过来反指着她喉咙你明白吗”
“我不可能永远出现得这么及时,我不可能永远赶在那一瞬间能把你拽开”
季礼和沈言曦约定了彼此互不干涉工作,他真的没干涉过。
可今天,小姑娘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季礼想到自己看到那一幕,看到小姑娘想躲躲不掉,看到女人狰狞恐怖的脸,想到小姑娘冲过去给他找水裂得伤口血肉模糊,他怎么坐得住,怎么袖手旁观
所有的担心、焦躁、紧张在她一句“谢谢”后涌入气血,他根本不给小姑娘还口的机会,每句话都像一把刀,手起刀落地砍掉她自以为是的外壳。
季礼鲜少这么生气,每个字都来得又快又陡峭,完完全全的恨铁不成钢。
沈言曦后悔了,也后怕了,她怔忪,尔后眼睛红了、盈湿、泪珠一颗颗串成线般朝下掉。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恶意,对不起,”她哽咽着一个劲儿给季礼道歉,“对不起,我也怕,我怕泼到我,也怕泼到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没料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对不起,她手软了,对不起,犹豫了,对不起。
压抑一整天的情绪宛如找到了宣泄口,沈言曦嚎啕大哭。
她的伤口很痛,就是这样的清晰的痛,让她不敢回想,让她自责伤心。
季礼对别人,是嘴上是糖,手里是刀。
而对沈言曦,他从来都是嘴上是刀,手里、心里全是给她的糖。
沈言曦哭得难以自持、毫无形象。
季礼叹口气,手顺了顺小姑娘柔软的长发,轻轻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哭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他安抚的语气是不熟练的温柔。
沈言曦伏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清晰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木质冷香,愈哭愈烈。
季礼没有后话,只是陪在沈言曦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听她哭。
可他在沈言曦身边,沈言曦就仿佛听到他用最保护最怜惜的声音对自己说
我欺负你,但也只有我能欺负你,除了我,谁都不行。
沈言曦,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