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奚苒要在家养伤,贺铭遥自然也减少工作,花更多时间,留在她身边、陪她。于贺铭遥而言,这种悠然和安宁,就像是无端窃来,说不上什么时候,奚苒想起来了,便要尽数奉还。
此时此刻,必是无比珍惜。
好在,正值全年第一季度收官,集团没什么紧要事。
作为合格资本家,贺铭遥知人善用,公司内部体系运转井井有条。只要管理层里、不再出个周铮这般不着调的,大体来说,放手一阵也问题不大。
午后。
阳光正好。
江城一连阴了几天,终于辗转放晴。
树枝冒出新叶,细细密密的绿,衬得四周像湖泊一样温柔。
吃过饭,贺铭遥陪着奚苒做复健。她已经可以下地,但走路仍需要拐杖扶持。再加上僵直平躺太久,乃至单条大小腿肌肉萎缩,都需要靠后期运动复健,慢慢恢复原样。
只是到底是受过伤,奚苒心理上害怕,颤颤巍巍,不敢用力、胡乱动弹。
贺铭遥沉默寡言,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支着她手臂,做人型拐杖。
奚苒还是不习惯这男人贴她这么近,又没法发脾气,只能咬着唇,逼自己无视他。
下地走了好一会儿。
奚苒出声:“好了。我想休息一下。”
贺铭遥面无表情地点头。
将她带到沙发上,慢慢坐下。
奚苒顺手从旁边捞过一个抱枕,压在怀中。
贺铭遥去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奚苒:“谢谢。”
“不必跟我说谢谢。”
“……”
她再次失语,露出尴尬表情。
纵然贺铭遥人精一样,这么几天下来,也还是摸不到门道、到底该如何靠近小奚苒,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奚苒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爱他。
又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撞进来,跟他表白、嫁给他。
明明那会儿她很清楚,自己和孔熙一直有感情纠葛,像一笔烂账,剪不断理还乱。但她还是跳进了这个名为“贺铭遥”的火坑。
怎么样才能让奚苒重新跳一次呢?
她若是爱他玉树芝兰、爱他眉眼俊俏、爱他权势逼人。
这些,他依然还有。
为什么现在不好使了?
贺铭遥拧了下眉。
顿了顿,试探地问道:“……奚苒姐姐,要不要一起玩乐高?”
乐高是徐明找来的。
据说,现在有不少女孩子都喜欢,还有助于大脑运动。如果两个人一起搭,可能还能促进一下感情和谐之类。
奚苒抬眼,盈盈望向他,轻声说道:“我不会弄。还是算了吧,谢谢。”
贺铭遥:“……”
最终,奚苒还是抱了电脑,靠在柔软沙发上,继续阅读《大城》剧本。
贺铭遥默默盯她许久。
无声叹口气,也拿起平板,开始工作。
两人之间,距离不足两米。
仿佛胡乱一伸手,就能将人揽进怀中。
但贺铭遥心如明镜。
心与心之间,隔着天渠,距离难以跨越。
……只是,总也比之前好太多。
至少,至少还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处,不用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他这般想着。
没忍住,自嘲笑了笑。
-
又过几天。
进入四月中下旬。
奚苒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路,只是心理上有些害怕,动作不敢太大,小步小步。
像是古时候闺秀一样,看起来温温柔柔、赏心悦目。
贺铭遥心情不赖,打算带人出去放放风、玩一圈。
两人从没有一同旅游过。
这件事一直成为贺铭遥一桩心事。
想了想,他便同奚苒商量,“天气挺好,我带你去南镇散散心怎么样?医生说,应该出去走动走动。”
虽然奚苒没说,但贺铭遥看得出来,她很不适应现在生活。
心里多半是想着,要赶紧恢复记忆。
奚苒正坐在阳台秋千椅上,脚尖点地,一晃一晃,模样是十足悠闲派头,眼神却雾蒙蒙、让人看不清深里。
听到这话,她仰起头,咬着唇,看起来十分为难。
“可是,岁三约了我要见面。”
贺铭遥整个人微顿,“……你想起来了?”
岁三是她在光线交好那个女同事,之前还被她邀请去锦绣路小家玩过,两人关系十分亲密。
贺铭遥也清楚。
但在奚苒24岁这年,理应还没有认识这个人。
奚苒摇头,“没有,但她来找我,我问了周远学长,学长也说是。我想还是应该见一见……如果是我的好朋友的话。”
她朋友很少,每一个都值得珍惜。
但又怕贺铭遥不同意她来。
毕竟他才是赚钱主力。
奚苒怯怯看他一眼。
贺铭遥心中怜意尽显,自然百般应下,“既然是你的朋友,请她来就好。你们约好时间,我让司机去接她。”
……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岁三和周远一起都在跟组,只能趁着《大城》拍摄间隙,千里迢迢飞回江城,见奚苒一面,再匆匆回组。
约好时间,订票、登机。
很快,落地江城。
岁三跟着人群,走出机场。
正打算抬手拦车,倏地,被一个黑衣男人挡住去路,“您好,是岁三小姐吗?”
她脚步一顿。
有些警惕地看向他。
男人毕恭毕敬,低声道:“我是贺先生派来的司机,来接您去见夫人。”
岁三:“……”
司机将人接到昂贵楼盘,再引她上楼。
拉开门。
奚苒遥遥地站在玄关里头,眼神清澈明亮,还带一些好奇心,温柔地打量她。
岁三眼圈红了,“奚苒……”
来之前,她已经听周远说了奚苒现状。
但更深内幕,却没有告诉她。
毕竟是奚苒私事,就算想讲,也理应由她自己来说,而不是被别人越俎代庖、成为谈资。
微信上,岁三早就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完毕。这会儿见了面,又说一次:“我是岁三,奚苒,你真失忆了吗?”
奚苒点点头,轻轻笑起来。
她一贯是倔强又坚韧,这样一笑,竟然有种脆弱美感,像是什么琉璃制品,碰一下,就要碎掉一样。
岁三再憋不住眼泪,紧紧拥抱她。
两人像是什么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岁三擦了擦眼泪,蓦地拧起眉,问道:“你丈夫呢?”
奚苒将她引到开放式阳台上,坐在秋千椅,头也不回地答道:“他不在。”
岁三:“之前你不是说你们要离婚了吗?现在这样……是怎么个说法?要不是刚才有人来接我,我都要去锦绣路找你了,没想到你回这儿来了。”
顿了顿,她四下打量一番,兴奋起来,“这就是贺家太子爷的房子吗?天哪!我的豪门剧本有素材了!”
长长一段话,信息量极大。
比贺铭遥那种又想洗白自己、又不太想骗她的含含糊糊,来得清晰明了许多。
这婚姻,带了太多内幕。
哪怕此刻用糖衣温情包裹,散发着致命香甜气味,也让人想剥开外壳,一探究竟。
奚苒垂眸,静静思索许久。
紧接着,抬起眼,认真地望向岁三,“岁三,我之前还和你说过什么事,能不能都告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