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睫轻颤。良久之后,一下一下地抚着我八天没洗,一塌糊涂的头发,嘴里竟然还能说出暧昧不堪的话来:“如果我心中有愧呢。”
我佩服之余,抬头看他,试图去从他的神情里验证,他是否真的对我有愧。
下一秒,却听到他说:“阿厌,把东西交给我好不好。你不是欢喜着我,想嫁给我吗,等我登上皇位,就封你为皇后。”
这话宛如四九妖风,三伏暴雨,让我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我从他怀里往外挪:“等太子回来,我不一样是皇后吗。而且他只有我一个妻子,不像六王爷,家里还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娇妻。”
他也不恼,又把我按进怀里,浅浅笑着:“你也在乎我对吧,方才那句话是不是在吃醋?”
我挣扎着想逃出他的禁锢,他却比我想象中要有力,闹腾了好一会儿,最后绝望地发现他越抱越紧。
“别动了阿厌,再动你就真成了我的人了。”他语气里染了些薄怒,嗓音也有些哑。
因为出嫁前接受过系统又专业的夫妻房/事教育,我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当场放弃,一动也不敢动。
他却箍住我的腰,将我抱到不远处的榻上,解开宽大的衣袍裹住冻得发抖的我:“反正钥匙在你手上,我手下的人也进不来,不如就睡一觉,养一养精神明日我们再继续聊。”
我沉默半刻,从他怀里悄悄伸出手来:“本宫想去殿后的汤池沐浴,八天不洗澡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噗嗤笑出声,准了:“去吧。成安殿后的温泉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等你洗完本王也去泡一泡。”
两个人分开洗漱完,他又把我抱回榻上拥着我睡觉。
但我怎么敢睡着,到半夜,困得上下眼皮彼此胶着难舍难分,实在煎熬就从榻上走下来,抽出长剑在自己手臂上划了几道,试图用这种疼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姜域什么时候醒的,但他显然被我这动作给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你就这么听姜界的话,为了挡住我,连睡觉都不敢,甚至还要自残?”
“没错,”我疯狂点头,“你要是真的胡来,我保不齐就能跟你以死相拼。”
他声音陡然转凉:“阿厌,你打不过我。”
我抬起长剑反手担在自己肩上,剑锋距我脖颈不过半寸:“若是保不住姜初照的皇位,我就自杀谢罪。”
若是保不住姜初照的皇位,我就自杀谢罪。
当初,听到这句话后的姜域,就服输退兵了。我想到自己守住了那沉甸甸的玉玺和金灿灿的诏书,都觉得挺自豪呢。
可谁料到,姜初照本人根本不稀罕呢。
他带着别的女人回来,还在那女人面前侮辱我,暗讽我已经是不洁之身,连那个簪子都不允许我带。
这一世,因为提前准备好了毛氅、浓茶和甜到发齁的桃花酥,我撑到第八日,除了双目疼痛,精神尚且生龙活虎。期间还关上殿门,去洗了两回澡。
我知道第八日晚上,姜域会提出跟我聊聊天,所以就拿着剑提前往脖子上比划了比划,认真回忆着当初的动作。
姜域有点慌张,在殿阶下看着我道:“你要做什么?”
我看着他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心情就变得很好:“没什么,提前熟悉熟悉。怕到时候用到,不知道该怎么拿剑。”
他眼睛睁大,开口的时候语气有点不对劲,像是在求我,又像是在骂我:“你……别胡来!”
就在这时,马蹄声骤起于宫门,沿着石板长路,哒哒声不收反扩,且频率极高,像极了两军酣战时的鼓点,把骑马人的疾驰狂奔尽数显现。
我愣了愣,心想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骑马。
就见高墙林立之下,柳静花浓之处,一身赤色劲装的年轻人策马而来。疾风扬起他背上的长发,缨带飘离鲜红的盔甲。
本宫大脑空白了三秒,转瞬欣喜若狂。
吾儿姜初照,终于回来了。
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两天两夜。
他翻身下马,越过府兵,无视姜域,一气呵成地奔到殿上来,气喘吁吁却斗志昂扬地跟我说:“乔不厌,我没来迟吧。”
我撑着长剑站起来,一边琢磨着他从西疆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一边慈祥万般道:“母后等你好久了。”
他神色一僵:“哪个母后?我母后已过世十七年了,”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还是说父皇刚娶不久的那个小老婆?”
我迎着晨风粲然一笑:“不才在下,正是你父皇刚娶不久的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