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眉飞色舞“云妃已经去帮太后复仇了,果儿相信她,太后也放心好了”
得。
这丫头已经走火入魔了,我就不该多嘴解释那一句。
抵达南山还不到晌午,山脚下的夜市虽还未开,但一些饭馆已经把桌椅搬到店外面了,马车行不了山路,我便同果儿步行往山上走。
南山是块宝地,且不说山下熙熙攘攘几乎每个晴天都会开的夜市,山顶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的寺庙,就说这山腰处的汤池入汤时味道温和不刺目,过水后抚之软滑细腻很适手,出水后一连几日肌肤都清爽盈润,吹弹可破,即便不抹香膏,也不会干燥皴裂,实在是妙不可言。
我未出嫁时,家中两位嫂嫂便经常来南山泡汤,尤其是冬天时候。只是我畏寒,冬日里不敢露天泡汤,所以只能春夏过来,体会不得她们描述的“飞雪与温泉并在,寒光与热雾相融”的曼妙。
嫁给老皇帝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这次过来,哀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面积最大、景色最好、汤质最佳的御用汤池,且不论住宿吃饭还是泡汤,都不用花银子,不止如此,这儿还有一堆手好脚好模样也好的小美人儿于左右伺候。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哀家在这种地方,眼花缭乱,心猿意马,哪里还有闲心去想姜傻狗跟他的妃子圆不圆房呢。
“太后,他们说南山寺的香火很旺,卦卜很准,供奉的神仙也很灵验,”到底是十七岁的小丫头,比哀家的体力好一些,爬到半山腰没废多大劲儿不说,还有心思惦记山顶的寺庙,“果儿想去山顶求一卦,不知太后想不想一起”
说完还用小奶猫求食一样的眼神看哀家,可可爱爱,温温婉婉,叫哀家恨不得腾云驾雾,当即载了她飞上山顶去,把卦室给她买下来让她求个够。
于是,哀家腿脚也跟着好使了,我二人在御汤馆里放下行礼,一鼓作气爬到了山顶。
给寺内所有神仙一一拜过、上了香火、捐了香钱之后,我便领果儿进了卦室。在积善簿处记下了果儿的名字,往功德箱里投了一对金元宝当做卦资,让果儿去取了三支签。
许是出手太过阔绰,解卦的师父都从椅子上起身,上赶着往我这边走来了。
他顶着又长又白的眉须,满目慈祥地望着我“施主投了这般多的香火钱,既取不出来,又无法找钱,只让这位小施主一个人求,却不给自己求,岂不可惜了”
劝得情真意切,好像哀家不算就亏了似的。
果儿听到这话立刻把签筒抱过来,期待道“姜公子也取三支呐”
我挽起衣袍的袖子,本想求一卦,可手触到卦签的时候还是缩了回来,摆了摆手道“我对自己大抵有数,不需再求签算命啦。”
那师父捋了一把白须,笑声若梵钟一般,又清又亮,还带了不小的声压,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了我心头上“来往香客万万千,施主是第二个不想算命的,也是第二个说对自己有数的。”
我呆住。
“第一个是谁”
他眯眼而笑,眉目温煦如春光,眸光坚定似磐石,像极了南山寺主殿供奉的如来佛祖,佛祖温柔垂眸,俯瞰芸芸众生,明明慈悲宽仁,却又不怒自威“施主既然还不知晓,那便是还不到该知晓的时候。”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失望。
我也知道庙里的人尤其是解卦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似是而非,搅得你晕晕乎乎,最后还得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佛性不够,参也不透。
本想去外面等果儿,可提步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看他。
这位师父穿了身极其朴素的灰布衫子,外层连袈裟都没有,项上的佛珠似是长年累月没换,菩提子都被搓小了一圈。这般瞧着,就发现他后面的桌子上还摆了一个破旧的化缘钵。
停步思忖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身处佛寺,佛光普照到了我身上,只觉得某一刻,智商瞬间占领高地,欣喜问道“莫非师父就是云游四海,十年未现身的方丈”
他眼睛眯得更小了一些,笑声更洪亮的了一些“施主生了一双慧眼呐。”
“不不不,小生有眼不识泰山,差点错过十年难得一见的方丈师父,”我提起袍子赶紧跑回去,已然抛弃方才的想法,麻溜地从签筒里抽出三支长得标志好看的竹签,恭恭敬敬地递上去,“劳烦师父帮忙解卦。”
他笑问“施主不妨先说一说,自己要卜什么”
我是真的很想问一句,自己是否能活过二十六岁。甚至话都到嘴边了。
可最后还是把这问题抛却,把这样难得的卜卦的机会留给了姜初照“我想问,当今的皇上能否修得百年帝业,能否拥有子嗣绵延,能否一生顺遂喜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