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具体过了多久,但门却被打开了,在寂静的房间中带起吱呀一声。
被吵醒多少有点不快,我微微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已经变暗的房间内适应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房门,笑问门口的小姑娘“已经把嫂嫂们接过来啦没在夜市里逛逛”
她回头,隔着两丈远的距离,静默地看向我,眸光像寒冰又像刀刃。
这模样惹得我心脏砰的一跳,下腹像是也有记忆一般,钻出尖锐的疼。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门口的她就缓缓勾起唇角,于暗室中冲我笑“别来无恙啊,乔太后。”
这不是果儿。
这他娘的,竟然是小聂。
我看向四周石笋林立的顶壁,背后深不见底的洞穴,感受着寒气和潮气从我脚底、从我肌肤刺入,一时间都很感慨南山真是了不得,不但有热气滚滚的汤池,还有滴水成石的洞窟,当真是千奇百怪、丰富多彩,搞得哀家都很想把这山头给承包下来。
唯一遗憾的是,哀家不是自己发现了这处奇观,而是被小聂用短剑抵着后背赶到这儿的。
这是哀家不算长久也不算壮阔的人生当中,第二次被绑票。
小聂是在江边长大的,自幼会水也爱游水,所以身形精瘦但力气很大,虽然和果儿差不多年纪,但与果儿这种温柔甜暖的小可爱根本不是一个路数,她逼我到这儿的一路上,我虽然已经非常配合了,但她手上仍然没个轻重,有好几次,剑尖都戳进了我后背的肉里。
我还不敢喊疼。
因为在我第一次被绑架之后,大哥就从他看过的书中,总结了几种类型的绑匪,一一讲给我听。
有一种变态型绑匪,大哥称之为“见血笑”“就是看到你流血,听到你喊疼,他不但不愧疚不心疼,反而受到了鼓舞,异常开心,并以此为乐,继续伤害你,就是为了听你哀嚎的动静、看你痛苦的模样。所以阿厌,在没搞清楚他属于哪一种绑匪的时候,千万不要大呼小叫,也不要表现得太过痛苦千言万语就是一句,以不变应万变。”
我真的有记住大哥的教育。
比如此时此刻,我被她逼进了这洞穴里,后背其实已经流了不少血,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水顺着脊背往下淌,甚至能想象到血水把我衣裳弄脏的样子,但我还是忍住了,一点也没有哭。
比起十六岁,我坚强太多了。
小聂又点了一盏灯,烛光路过四周的石笋,在四周洞壁上留下光怪陆离的影子。乍一望去,竟觉得石笋很像怒目切齿的金刚,影子很像青面獠牙的鬼魂,这般想着,就觉得整个地洞,和我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中阎罗殿的样子,相差无几。
但是。
鬼蜮狞恶,终是幻影。
金刚色厉,才是实景。
更何况,我是死过一次的。我并不害怕。
“果然当了太后,人也变得硬气了许多,”小聂一边嘲讽着我,一边用短剑胁迫,轻而易举地把我绑在了一根寒凉彻骨的石笋上,“去年小姐进宫,你为何禁止她带家中的丫鬟一起进宫是不是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我真的很想告诉她,哀家不止知道,哀家上辈子还把她扔湖里去了。
但眼下我太过被动,不好惹怒她,便只能跟她周旋,小声小气地说“我当时嘱咐了好几个美人,不要带家中的丫鬟呢,因为家中习惯与宫中规矩差别很大,入宫的话她们还得给自己的丫头搞培训,丫头累,她们也累。”
小聂拧眉审视我,好像不太相信。
我举起小手,石笋上的冰水恰在此刻钻进了我背后伤口处,刺激得我浑身僵麻,但我强忍住没打寒颤,依旧轻声细语地同她说“是真的。你绑我是因为我没让你进宫吗嗐,这种小事何必动这样的干戈呢,我明天回宫带着你一起回就是啦,甚至你要是愿意,我去给陛下说说,让你当他的妃子之一也不是难事呢。”
她面无表情,却忽然抬起短剑,朝我举起的手掌上刺了一下。
我惊了一跳,赶紧缩回来看了看,就发现掌心渗出血来。
“别跟我提那位陛下,”她目光重归冷戾,“这四个月,他派了好几个公公盯着我,时时刻刻想要我的命。”
这话叫我有点气,忍不住小声嘟囔“他要你的命是他的事,你绑我做什么呀”
“绑你做什么”小聂突然笑了,这笑声很凄凉又很刺耳,“你认识林替吗因为你,他死了,还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