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不能,因为诺不轻许。
此去路上生死未知,他也不知那会不会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女孩。
可女孩却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我不会走的。我会在神都待着。”
她回应道:“松谋也肯定会回来的!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并非贱籍。而且,我还马上就会是有封号的县主了!
直到很久以后,俞松谋才知道那位特意将他提到了身边的老将军,正是因为晋越的嘱托才会对他有了诸多照顾。
那日,他们的七千人马在匈人之地意外遭遇了敌人的主力。
他为了掩护部队撤离,主动请缨,带人为其断后。
待到他经历了九死一生,并率人归队,老将军问他,挣到了这么大的军功,回去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想把她从皇嗣府里带出来。”
老将军的神色一下就变得特别古怪。
“怎么,你还想娶她啊?”
“不知道。”
那时的他就像现在这样,用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轻易间便夺了几十人性命的枪刃。
“但我不想她留在皇嗣府里,过着受人使唤的日子。
“我想给她买座宅子,在院子里摆上两排戟架,种上几棵桃树,还有两三棵樱桃树,再养几只她喜欢的动物。
“若她喜欢,我还能每日都陪她练刀,练戟,练枪。”
说罢,他又问道:“将军,我得挣到多大的军功,才能问皇嗣府把她要来?末将的意思是……如果不惧也愿意的话。”
可老将军却没有说话,反而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回了他一句:“下辈子吧。”
不会了。
俞松谋将手中的钩镰枪一把握紧。
他不会需要等到下辈子才能攒够战功。
传信官们站到了马背上,挥舞起手中火把,以此来示意将士们即刻出发!
在夜色还未尽时,俞松谋所率领的部队便灭了火把,向着他们的下个目标发起了进发。
他的这支部队与大商的其他军队皆不同,使用的乃是他自己想出的新战法,就连武器都与其他部队的十分不同。
在大商,骑兵所用的兵器主要是弓箭与反手刀。
可若是论骑射,大商的府兵即便每年冬天都花三个月来进行训练,也及不上从小就在草原上游猎的匈人。
因而,以步兵起家的俞松谋便令自己带的骑兵兵将改用长枪与长戟。
当他命令手下军将向前方发起冲击时,这些人便列成步兵那样的方阵,向敌人发起整齐划一的冲锋。
他就是凭借着这样的战法,成为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商第一战将,并打到了匈人的王帐之下的。
但这一次他遇到的对手却是与往常截然不同。
在俞松谋的骑兵先锋才还未冲至那以矮墙围成了城墙的魏国商贸重镇时,箭矢就仿佛雨一样向他的骑兵射来。
“不好!有埋伏!”
随着这样一声呼喝,十几名骑兵便顷刻间从马上坠落了下来。
“传我指令,前方的队伍散开!”
“传我指令,后面的队伍换上长弓,用箭掩护先锋部队!”
若是其他人作为领兵将领,或许会在遭遇弓箭手埋伏的时候便方寸大乱。
但俞松谋却在看清了守在前方的步兵阵列之后即刻命人以军号下达他的指令。
他的骑兵队伍既然已经进入敌人弓箭手的射程,那么贸然后撤,必然只会让损失变得更为惨重。
于是他只是让手下人进行赴死一般的冲锋。
但挡在他们面前的这支魏国步兵队伍竟是也在哨音的指挥之下快速变阵,在方阵之前组成盾墙,并从盾墙伸出长戈与长枪。
那变阵的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是他们大商最为训练有素的步兵队伍。
但那不应该!
“将军,怎会如此!魏国怎么会有这般的队伍!”
这是他们在魏国见到的第一支能够精通战阵之法,并还拥有如此军纪的队伍。
与这样的队伍作战,实在是会让他们这些商将产生一种正在与自己人搏杀的荒谬之感。
“折威将军没能拖住他。”
“谁?”
“拓跋子楚。”说着,俞松谋便看向四周:“他就在附近。”
骑兵遇上已然结阵的步兵队伍,那可说是必败之局。
但想要赢过俞松谋的队伍,自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
他打算硬抗住那些步兵的长枪,命自己的骑兵将他们冲散!
但就在他留下了一部分人警戒四周,其余人则分批向前冲去的时候,箭矢的破空之声便从两边的树林里传出。
对此已有预料的俞松谋很快让负责警戒的弓箭手向着两边射出箭雨。
但先前他的队伍已经遭遇了一波直接在这里候了他们一整夜的步兵埋伏。
此时又遭逢另一波攻势,军心自然会动摇。
更何况那来自于魏国骑兵的口哨声更是杂乱无章地从四周传来,让他们根本不知道埋伏在他们左右两翼的骑兵队伍究竟有多少。
日出了。
而在晨曦渐渐显现时,俞松谋便看到了骑着马在山坡之上望着他们的那人。
在逆光之下,他看到那人背着一把长长的戟刀,戴着一张丑陋无比的黑色鬼面具。
而那人的马鞍上,则还挂着一颗人头。
——属于折威将军的项上人头。
那人正是魏国太子,拓跋子楚。
当他用毫无波澜的琉璃色眼睛看向商军阵中的那名将军,他便抽出了他背着的名刀,龙雀天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