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日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灵武郡。
此时天还未黑,傍晚将至。
赵灵微似是把“去守将,留参将”的习惯也给带到了灵武郡。
她把灵武郡的守将留在了贺楼楚的眼皮子底下,让其继续担心受怕。
但是那位守将身边的副将却是被她带来了灵武郡。
按照赵灵微原本的意思,她是想要这位副将协助自己,让她能更为顺当地将灵武郡打理一番。
只不过,此人的想法却并非也与她一样。
当想要隐藏身份的公主殿下舍弃了她的那架金色马车,坐着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进到灵武郡,那名副将竟是打起了歪主意,看似恭敬地对她说
“公主,行馆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负责替赵灵微赶车的人听不懂魏言,只是看着那人做出的手势,便要赶着马儿朝那个岔路口而去。
但赵灵微却是出声阻止了他。
“且慢。”
已然穿上了狐裘的赵灵微掀起了厚厚的马车帘布。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话语,好笑地看着那人。
“你可知你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就犯了三处错”
来了来了,又有不长眼的东西以为她家主人好欺负,就这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沉琴一下没能忍住,笑了。
待那名副将带着迟疑看向沉琴时,沉琴便立马冷下脸来。
她似乎是跟在自家主人身边久了,也耳濡目染。
这会儿就抬着下巴,打算好好聆听公主是怎么训人的呢。
“仇将军。”
“卑职在。”
“此人不配站着听我说话,你让他跪下吧。”
“是”
仇怀光也不唤他人来帮忙,只是自己抓着那副将的肩膀,且毫不留情地抬脚踹在了这人的膝盖后弯处,使其一下就往前扑去。
但他却因为仇怀光抓着他肩膀的手而在扑倒在地前被拽了回来,就这么跪在了雪地上。
待到他反应过来,想要反抗之时,便已有四把长枪的枪刃贴着他的脖子了。
“末、末将何罪之有”
此人在灵武郡内也算是有头有脸,有身份、也有地位的人。
现在一下就被人这么按在了一名女子的身前,自是引得城内之人都驻足观望起来。
几名千鹘卫便用魏言下令,命那些魏人士兵把这些民众们都赶远,为他们清出一片足够说话的地方。
“你看,现在你不就知道应当如何与我说话了吗可见你方才便是在看人下菜碟。”
赵灵微语调轻柔,可她说出的话却是冷得很。
说完这句,她便挺直了身体,厉声说道
“你之错有三。其一,就凭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以我来自称。
“其二,我乃大商公主,而不是魏国公主。魏国人应称我为太子妃,或殿下,而不是如你一般称我为公主。
“其三,你竟胆敢让我住进行馆我可否认为你是在对我说我只是灵武郡的客人,而非主人需知你们的守将现在人还在我朔方郡呢。你身为参将,此举是何居心”
此人的确是在那日的朔方郡府邸内见识过赵灵微是怎样对待“太子殿下”的。
但他不过把那当成是这位娇滴滴的公主仗着男人对她的喜欢,在使性子,发脾气呢。
他对于那个擅使龙雀天戟,不知是“拓跋子楚”,还是“贺楼楚”的年轻武将是服气的。
但他对于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却是不服气的。
这世上的男子也当真是有意思得很。
若是一个女子出身卑微,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女子的丑就是原罪。
因为她非但讨不了自己喜欢,还能让他们看着就觉得不高兴。
可若是一个女子的身份尊贵,身边还有着不少愿为她鞍前马后的男子,那么美也能成为一种罪过。
因为,她能讨比这些男子的地位更高、也更有能耐之人的喜欢。
石姓副将对眼前的这个长得虽美,脾气却大得离谱的“殿下”就很是看不上。
他见那位贺楼公子并没有一同来到灵武郡,便擅自做主,给赵灵微安排了一处行馆。
这不是,才刚进城,便惹得凤颜大怒。
赵灵微命他且在此地跪着,好好反思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待到她在守将官邸安顿好了,自会派人前来接他。
这名副将跪在雪地里的模样还甚是不服。
此时达奚嵘正好率兵进到灵武郡城内,见此情形,便骑马过来。
“哟,石将军。天这么冷,你却跪在这儿,可是惹怒殿下了”
副将不说话。
达奚嵘身为魏人将军,也算是薄有军功。
如今却是心甘情愿地当了那小女子的走狗。
他看不上。
达奚嵘倒也不介意。
他甚至还抓着缰绳,在马背上稍稍侧过身,低头靠近了那石姓副将,轻声问他
“你可知我朔方郡的步六孤将军为何不见了吗”
灵武郡与朔方郡离得不算太远。
是以,两城的高级武将间,也算是彼此都认识。
达奚嵘此言,倒真是一语惊心梦中人。
是啊,身为参将的达奚嵘还好好的,那步六孤弗呢
达奚嵘“死啦。那会儿他刚睡了几个女人,想接着冒犯太子妃。言语间对太子也颇为不敬。太子妃就当着我们那么多人的面,亲手给了他一刀。
“步六孤将军好歹也是杀了不少有名之辈的将军吧可就一刀,太子妃就把他脖子给抹了。”
说起当时的情形,达奚嵘实在是心有余悸。
“但那时候,步六孤将军还没死呢。于是太子妃殿下,就让我们每个人都动手用那吃肉的刀去刺了他一刀。”
说罢,达奚嵘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妃殿下不是嗜杀之人,也应当是不爱杀我们参将的。但”
“但”这个词用在这里,意味可就深长了。
只不过达奚嵘没把话给说完,便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不打算接着往下说了。
他看向那石姓副将,带着一丝怜悯道“只要项上人头还在,当街跪那么一会儿又如何呢石将军,你可还是好自为之,勿要再随意冒犯殿下了。”
贺楼楚来取灵武郡时,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他走时却是留下话来。
他不管这些人用什么手段,又是怎么处置原本住在守将府邸里的那些人。待到太子妃来时,太子妃殿下得要能看到一座已经收拾好了的官邸。否则,所有办事不力者,都得自去领罚。
贺楼楚仅花费了寥寥数日便将灵武郡打了下来。
而后,他又以拓跋子楚之名说出了此般话语。
如此威吓自是管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