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但那些人好像都在喊她公主。”
“这事我知道她好像是好多年以前嫁来我们魏国的大商公主的后人。”
“不是说这是刚嫁过来的太子妃吗”
“不能吧我们哪里有太子妃啊”
“就,之前商女皇不是又嫁了个公主过来吗”
那些跪着对赵灵微说感谢的人起身了,围聚着的人却越来越多。
许多藏在了街巷伸处的,眼睛仿佛饿狼一般的人便是在此时一冲而上。
负责护卫赵灵微的千牛卫与千鹘卫见此情形,连忙将赵灵微围了起来。
由于这些人的人数太多,护卫们似乎十分紧张。
他们之中甚至有人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三两步攀上房顶,在占据了高点后取下弓来。
但就是在形势看起来一触即发之际,那些从暗处冲过来的人便学着先前奴市里的人,跪在了那里,高呼起了“公主”。
其中领头的那人,赵灵微见过。
他便是那日被城中的巡逻队像赶羊一样往城外赶去,却是发了狠,一把抓住鞭子就和人打起来的流民。
“公主”
那人用拗口的商言这样唤了赵灵微一声,而后就用魏言说道“我们自愿为奴,只求城主能让人不要驱赶我们,再给我们一顿饭吃”
而后,那句“公主,我们自愿为奴”便在这条灵武郡内最热闹的街道上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现在这桩事,麻烦大了。”
“先前公主说要向奴市卖主租奴的时候,我便已有此顾虑。没曾想,事情竟来得这么快。”
“依我看,这件事绝不能答应下来。那些流民也根本就不该带回来在后院放着的这么做,简直后患无穷。”
“向正使,话不可这么说。奴市里的那些人,是待人来买的奴隶。他们只属于奴市的卖主,如此人等尚能在我们这里以工易食。可那些流民自愿成为公主的家奴,却被我们拒之门外。这道理,说不通的。”
“嗨呀,你管这道理说得通还是说不通我只知道,这口子不能开”
守将官邸内,向天鸽与仇怀光陷入了争论。
达奚嵘原本是在军营之中的。
待到他接到赵灵微的传唤,便带着康朝明一起来了。
灵武郡的军营里原本就有一定数量的粟特人,康朝明的魏言和商言都说得不错,便被达奚嵘抓来做译语人了。
于是向天鸽与仇怀光在那儿争论起来。
达奚嵘则是坐在回廊边,听着康朝明给他做的传译,眼睛则盯着这会儿正在出声的那人。
随着仇怀光与向天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出各自看法,达奚嵘的目光便也在两人之间来回挪动。
很快,达奚嵘也加入了战局,说他认同仇怀光刚才说的话。
“我就说说奴市里那些被发了红木条的人吧。现在我的部下带着他们或上山砍柴,或在军中操练。待到这些人训好了,我若想把他们收过来,还得殿下花钱问那些卖主买。
“可那些流民之中也有体格不错的人啊。他们很多人甚至原本就是和队伍走散了的魏国误认。怎么,他们来投靠,我们反而就不要了”
可达奚嵘作为仇怀光的暂时盟友,却是两人间语言不通。
仇怀光都还没能说上一句呢,向天鸽就焦躁地说道
“你懂什么这些人我们要是收了,现在在外头的那些流民就都要向我们灵武郡里涌了到了那时候,要是每天都涌进来上万流民,我们怎么办那才真的叫一发不可收拾了”
赵灵微没有进到暖和的屋子里。
她就站在离三人不那么近,却也并非很远的地方,靠着廊柱。
公主殿下仿佛在听着三人的争执。
又似乎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此时那名先前还打算让她成为城中“贵客”的石姓副将刚好要经过。
他深怕自己被牵累进去,就像丧家犬一样快步走过。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赵灵微叫住了。
“石将军。”
“是末将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不过几日而已,这名石姓副将已然知道了赵灵微的手段。
先前的傲气与不服气,自是也不复存在。
“你现在就命人把灵武郡内还有多少存粮清点出来。”
“是”
“连夜清点。待到你清点结束之后,我会派人去抽验。要是报上来的数目有问题,我定唯你是问。明白吗”
“末将明白”
在那名石姓副将离开之后,赵灵微又看着三人吵了好一会儿。
他们时而三人之中两两相帮,时而则各执一词。
他们说得都有道理,也各有各的顾虑。
这些道理和顾虑都是真的,也都是摆在眼前的紧要之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更是难以说服彼此。
待到天色都开始渐渐暗下,府里的奴婢们也为他们掌起灯,赵灵微便在那灯火的映衬下走向三人。
她那近乎剔透的皮肤被映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那也让她整个人都被染上了暖意。
此时的赵灵微看起来既让人心生亲切之感,也让身处绝境中的人想要走上前去,诉说心中凄苦。
在她作为和亲公主从神都出发之时,这位头上戴着重重凤冠的皇室之女,脸上还是有着些许童真的。
那是在她的这个年纪还未褪尽的美好,也是其身处的繁华神都对她的馈赠。
可现在,那些却没有了。
此刻,她的眼睛里,懵懂已不复存在。
“诸位,我意已决。”
她说“我决定,收留他们。今日这些说出甘愿为我之奴仆的人,我收。在今年的春天到来之前涌入我灵武郡的流民,我也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