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无论高门大族,还是皇室贵胄,寝房居室通常不在楼上,反而是画堂、书房、家宴休歇之室好选在高处,刘义符原本独守空房的寝室也是在楼上,而新房却是后堂东前侧的宽大房间,因为东后角是独处的书房。
一进了新房,刘义符就将两人腰间系着的绿绸红缎同心结解下来,高令娴已经开面,发际细细的绒毛已经绞除,露出光洁白净的前额,头上步摇簪珥冠已卸去,改梳了又高又蓬松松的萩尾髻,以金钗插固着金叶花树,一举一动,那小小的金叶子和金花就反映着烛光十分耀眼。
刘义符于是上前道:“这个就是彰显华贵,但会不会是个累赘啊,吾替你取了吧?”
“这才刚过午,还早呐!”
高令娴低头弱弱的样子,刘义符知她会错了意,不禁哑然失笑道:“是啊!还早……那个我们好像还没用午膳吧。”
“妾身出妆之前用了一些,待妾身找找看……”高令娴说着转身去房内靠边的箱柜一个个打开看,片刻后惊喜道:“呀!这里还有个食盒,可只是一些餐余小食,能填填肚子。”
高令娴说着,将食盒取出放在长方案上打开,里面是一些酥糖、果脯、糕点之类的,刘义符确实饿了,至案后随意坐下,拿起一块果脯塞进嘴里,也不知是什么果干,混着酥粉酸酸甜甜的味道。
“官家你听!外面好热闹呢,出席喜宴的官员们似乎都很欢喜!”
高令娴上前挨着坐下,侧耳细听着,脸上红朴朴的带着喜意。刘义符吃着果脯,有点遗憾地回道:“离京到此四个多月了,随驾勤王的官员们终于能领一次俸禄安家,能不高兴嘛!还有之前作战,以及全军将士都会有,财力不足只好以我们大婚喜钱赏赐的名义发放,这多少是不足的,远驻州郡的将士还没有,他们在地方,多半会自己想办法。”
“唉……听说朝庭又派兵打过来了,婚礼还说简办,结果又铺张了,如今急需钱粮备战,中府官员们应该有了对策吧?”
刘义符笑道:“这婚礼简直寒酸了,若非受限于时间和诸事太多,完全可以办得更隆重一点,让荆襄、江夏这些土著大族开开眼界,还有益、梁、湘三州的贡礼,也好让他们多咂点钱。”
“呵呵!原来如此!难怪官员们都不着急啊。”高令娴双眸一亮,马上意会了这其中的意味,大松了一口气,又问:“礼单还没整理出来吧?那官家应该知道,荆襄大族都礼敬了多少财货。”
“吾也只知道个大概,仅前几日就收了现钱八十多万缗,后续的都是各类值钱的杂货,总计可能达到近三百万缗,三十亿钱吧。其实就是变相地让他们资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往后治理这六州政务,中府逢大事还得网开一面,他们其实也巴不得如此,中府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妾身虽然不是很懂,但想来这些大族自愿出资出力,总比以后中府刚猛施政要好,大事上留有余地,内部就要稳定得多……”
高令娴这话说得很有见地,与中府的一些官员竟然思路出奇地一致,刘义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话不是听你阿爹说的吧?”
“啊?阿爹这些天都很忙,他可没与妾身说这些。”高令娴愕然,随即嫣然一笑道:“怎么?官家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难道还以为妾身有那么愚拙不堪?”
刘义符大笑,伸出。
诏书前半部份是半篇答谢的话,后面才是正题,诏拜高道谨为长宁郡当阳县五等伯,赐虎纹金兽袍冠服一套;另外皇后懿旨,诰封陈氏为当阳伯夫人,赐深绯色蚕衣绀缯蔮裳一套,另赐玉如意、白壁、绵缎什么的,夫妇诰命爵禄四千二百石。
夫妇俩再拜谢,陈氏随之告退,高令娴知会一声跟了上去,陈氏一手牵着高令琮,一手挽着高令娴的手往后宅,即算是继母,她们母女也是有些体已话要说。女人一走,两个男人很自然地谈起了军事。
“陛下!各地部署停当,水师两个军是要调往江夏作战的,陈道景这一两天内就要出发,争取尽快与丰城侯的江夏水师配合,那就有三个军,另加陆上有胡崇之、申恬等麾下,总共有四万多兵。州治南郡有六千兵,加宜都、南平六千兵,州北长宁、汶阳五千兵,守御基本上够了。中府八军全部出征,加上雍州兵也只能凑个五六万兵力。”
刘义符微微颌首,默算了一下道:“之前王司马在襄阳编练了一个新军,新野太守杨恭最先响应,也编练了一个军,相应的旗鼓印符可能未交付齐全,但也该差不多了。加上调回襄阳的三个水师旅,那也凑了一个军的水师,北线战场可用的就是这十一军,共六万一千六百兵,其余雍州侨郡兵,可以调来作为预备役,并担起军需转运之事。”
“正是如此,新扩编的两军,所需旗鼓印符这几必须调齐,最迟六日后,臣与郭卓将军是先赴襄阳筹备,大营内留守的魏像、安泰二人虽有才略,但性子急燥骄横,陛下若想大用,必得使可靠的将领钳制辅助,但也要给予信任。”
魏像、安泰两人无论是武艺还是治兵能力都不错,但确实是诸多降将中品行最差的,如周超、胡崇之、郭卓、陈珍都可以放到地方独当一面,可这两家伙若外放,搞不好得闹出事来。
“陛下!还有一事之前就已接到消息,但因大婚在即,吉长史与杜参军与臣稍作商议压下未报。”高道谨看了看刘义符愕然探询的表情,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又放下,脸现悲戚之色,声音低沉道:“建康贺参军传回,朝中那伪主之后袁氏,使阉竖戴法兴等害张太后及司马氏于曜灵殿,还请陛下节哀!”
“嗯?袁氏?好一个毒妇!”
刘义符一惊,他对那司马氏没什么印象,但对张太后记忆清晰得多,那袁氏暗害了张太后,多半是想消除朝臣对他们的疑虑,好巩固权位,但只要自己这边能稳住,事情就未必如他们所愿。
正午的归宁喜宴,刘义符带刘旷之一起入席,毕竟他承袭了建安县五等侯的爵位,其父虽已逝,高府却还是要敬以谢礼。
午后刘义符带着高令娴回宫,命人撤去宫中喜庆之物,另备以灵堂披上白麻布幡,内置牌位,因灵柩不在此处,只是简单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