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之西,少梁山地东南,漫山遍野的宋军步兵大队紧追着魏军散卒狂追不舍,向东北十来里后,宋军追兵一分为三,一支去抢夺魏军大营,另一支则扑向夏阳县城,那里还有五千守军,只要围城就能逼降,收获战果的时候,士兵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左冀中军陈珍所部羽林右卫正位于东北侧,敌军一崩溃就追敌跑在了最前面,但这时战场人群纷乱,敌我双方都是将大旗倒伏,很难找到敌军中军大将的位置,就是看哪里的逃兵多就往哪里追。
眼见着邓龠追敌途中已抓住了一名魏军大将,这又跑去抢大营,恐怕缴获不少,而胡崇之却带队跑去夏阳城,那里也屯集了不少粮草。陈珍一阵郁闷,带着亲卫骑兵队一路追杀,一面招拢各军的士兵向自己靠拢,这追敌的大功万万不能再让人抢了。
再追杀十来里后,离娲谷水越来越近,陈珍心中一阵兴奋,只要抢占河岸要地,后面逃来多少魏军都能被拦下,若自己抓的俘虏最多,这同样是个大功。
“将军将军……快看!”
一名亲卫都伯指着右前方里许之外,那里正有四五百骑魏军甩下大群逃卒跑得飞快,大军奔逃途中还能有战马且保持队形的,一般都是牙从护卫着大将逃跑,陈珍双目一亮,双腿一夹马腹,手中长槊一挥,低喝一声:“追!”
在三百余亲卫的跟随下,陈珍打马飞奔,不想那队魏军骑兵也看到他们了,立即加快了马速,并分出百余骑调头过来阻挡,陈珍大喝一声“分兵”,亲卫营侯瞬间就明白,也带着百余骑冲过去迎战,陈珍则带大队绕开继续追击,那队魏军无奈,倏然调头反冲。
“杀!”这时背上短枪早就在追敌时投掷完了,双方同时持槊放平,在即将接阵时,陈珍一手带缰探向腋下握住槊柄后尾,在手在前挺槊迎向最前一名敌骑,倏忽之间双手用力一抖,崩开对方刺过来的长槊后又瞬间回位,陡感一股巨力涌来,陈珍双手握槊猛地斜向朝天一挑,敌骑士兵刚刺穿就甩飞了出去。
如此连挑三骑突入敌阵,侧前方一名紫袍甲服的魏将混在蓝色军服的士兵中,陈珍一眼就认出,探手拔出腰间佩刀猛地投掷过去,陡然大喝一声,双手持槊挥起狠狠抽击。
那名魏将也非常机警,但刚起槊挑飞他的佩刀,来不及防备,腰肋空门大开,被陈珍一槊抽得翻倒下去,但他马术过人,滑落时脚尖勾住了马鞍高桥,反藏于战马一侧。
就在快要错马而过时,陈珍与身侧一名亲卫同时出槊刺中那魏将马腹并迅速抽离,那战马一下发狂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吊在马侧的魏将被甩飞上半空,但此时坐下战马奔跑出老远,陈珍却够不上,转头回望中,后队几名亲卫们同时出槊高举,那魏将落下来,胸背被刺成了蜂窝状。
这一连串的战斗快如电光火石,魏军士兵们发现,发出一声声惊呼大吼,发疯般抢夺那名魏将尸体,马队后方乱成一团,待陈珍透阵而出,勒马调头再冲回来时,已有百余骑魏军夺走那战死的魏将打马飞奔而去。
“将军!末将抢到一条玉带……”
一名都伯手举着一条黑色皮革镶金嵌玉的大带飞奔过来献上,陈珍见敌骑跑远,也就放弃了紧追的打算,接过鲜血淋漓的玉带一看,带扣背面有一行镏金小字,不由狂笑起来。
“这可是魏国右三品大将延普啊,兄弟们!赚到了!快随某继续追……”
马队前行冲上一道小山岗,山脚下一条玉带状大河在西垂的残阳下反射着金光,那河上竟然还搭建有浮桥,桥头处约两千骑呈倒八字状排列,另有一千骑在外游戈,而大片的魏军逃卒冲到桥头,有不少还拉着战马,你推我挤中人喊马嘶,狂奔向对岸,一些士兵挤落下河水中,扑腾着被冲向下游。
而在河北岸边里许远的平地上,一面蓝底红边的“魏”字和一面“奚”字大纛迎风猎猎,已有三四千步卒汇集在旗下整队,后续还有更多败兵正从河桥上通过。
“他娘的……这老匹夫还跑得挺快,陈某今日就追定你了,看你能跑多远!”
陈珍叫骂了一声,转头一望,身后跟上来的士兵除三百骑亲卫只有一两千步兵,冲下去夺浮桥没什么把握,便命士兵分散成每两百人一队沿山岗布防拦截,待后续追上来的兵力多了,再下山岗一战。
娲谷水西南二三十里的战场上一片狼籍,后军大将贺愔正在调派士兵打扫战场,高道谨则严守中军将台,派士兵收容战俘押往西北处的大营看守,这时邓龠和胡崇之已分别夺下魏军大营和夏阳城,派传令兵过来回禀,但要点清物资,统计出战果还要一两日。
刘义符带着一队班剑侍卫骑着马在战场外围巡视,他是在察看骑兵主战场,这一战下来,一万五千骑兵才剩下五千五百余骑,且基本上是人人带伤,后军两肋的骑兵几乎伤亡殆尽,只剩下一些逃散的,重骑兵剩下一个旅还多点。
这损失比想象中的还大,主要是魏军重骑兵配置高达五千,在后军方向是各五百骑,东南两千骑,步阵正面也是两千骑,给步军前阵也造成巨大的损伤,若非重步兵顶上去,整个前军都可能被打崩了。
三处场地转了一圈,刘义符很快就发现,禁军骑兵大多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脖颈或面门脸额、眼睛中箭者最多,这全都是脆弱部位的致命伤。
许多士兵的身体已被战马踩踏得惨不忍睹,但魏军是蓝色军服,用的是白羽雕翎箭很好认,而禁军士兵们是红袍黑甲,用的箭矢除弩矢之外,统一都染成了红色,颜色上就不一样。
刘义符心情沉重地打马走向中军将台,心里寻思着,重骑与重步存活率较高,多半是因为有面甲,脖颈防护也更好,而轻骑兵们都是普通秃脊铁盔,并没有配面甲,在正面对上以骑射起家的魏军时就很吃亏,而马术上更是天生的劣势,难以弥补。
游牧民族一向以骑兵见长,从娃娃起就在马背上玩弹弓、玩弓箭,而禁军骑兵一般才训练两三年,这还是打回建康后合并了北府兵老班底,精中选精重编的一万五千骑,在荆州时练出来的骑兵,被筛掉一半编为荆、扬、淮三州骑兵。
骑兵的选编与训练,数量是很难代替质量的,一支垃圾骑兵与精锐骑兵对阵,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屠杀干净,要想练出一支可匹敌鲜卑人的骑兵,看来还得从仇池、宕昌、邓至羌、氐中选取兵源,似乎东汉、三国曹魏、蜀汉都这么干,只是后来内附的羌氐太多,到西晋被司马氏玩脱了。
至于关中羌、氏那基本上已经养废了,已经与汉人骑兵差不多,以装备精良的禁军对战胡夏骑兵还能稳胜一筹,那都不用考虑。
但这些都是后事,接下来刘义符准备停驻夏阳几天,给这场战事善后,并分兵打下黄河三渡口,在奚斤主力被歼灭后,河东应该很空虚,而且中条山北面的解县大盐池,柳谷、平陆两大铁矿一并收复,到时让拓拔焘拿牛羊战马来换,想想都有点小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