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热闹非凡的长安西市后,就停在了一处安静的街道上。
丁掌柜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一见马车停下,连忙过来迎接。
江言扶着周婆婆下了车后,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没想到长安外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满意地朝着丁掌柜说道:“丁掌柜有心了。”
丁掌柜得了主子的赞赏,心中暗喜:“哪里哪里,这乃属下分内之事。主子长途跋涉,想必十分辛苦,属下现在就领主子到里面休息一番。”
江言自然颔首,跟着丁掌柜进了宅子。
经过丁掌柜的介绍,江言这才知道这套宅子的主人原本是一位文人雅士,只不过前段时间云游四海去了,这房子便被空了出来。
宅子的面积不大,布局也略显紧凑,不过园中的格局明显带着江南的风格,假山和流水相得益彰,看起来颇为雅致。
这位丁掌柜做事细致,整套宅子都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干活的丫鬟和小厮都一应俱全。只待把行李搬进去后,就能立即住人了。
江言和周婆婆看了一圈,对这套宅子倒是挺中意的。
丁掌柜见江言脸上没有不满,心下一松,连忙安排后厨里的厨娘开始做晚膳,准备给主子接风洗尘。
周婆婆也进了正房,开始吩咐丫鬟收拾行李,然后按照自家小姐平常的生活习惯,把该换的都给换了。
江言则是独自进了书房,开始着手写拜帖。趁着天还没黑,命人把拜帖送去侯府,明日上午正好可以过去看看卓妹妹。
眼看婚期将近,卓语冰如今正是甜蜜中带着忐忑的时候,眉眼间难掩紧张。此时收到了江言的拜帖,神色一缓,脸上当即就有了笑模样。
侯夫人正好和卓语冰一起坐在房中说体己话,看到女儿脸上的神情,揶揄道:“这江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妙人,为娘同你说了这么久,竟还没有她的一张拜帖有用。”
卓语冰脸上一红,晃着侯夫人的手臂,撒娇道:“母亲对我自然是最好的,而且母亲说的话,女儿也全都听进去了。只不过,眼看婚期临近,女儿心里就越来越慌张。”
说到这里,卓语冰回忆起了七年前的事情,感叹道:“说来也是怪事,当年女儿病重,你们虽不告诉我病情,可我自己也晓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江姐姐离开长安城时,我的心里更是有了预感,就觉得这恐怕就是我和江姐姐的最后一面了,我便偷偷地去见了她一回。”
“没想到,见到她之后,江姐姐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生机就在前方,嘱咐我别放弃,我这心立马就安稳了下来。”
侯夫人自然还记得当年的事情,那时,就连辗转请来的神医都已经给冰儿下了最后的论断。
没想到时隔多年,冰儿还活得好端端的,如今竟然还有出嫁的这一天。
想到曾经的苦楚,侯夫人的眼圈也红了几分,紧紧地握着卓语冰的手:“是呀,江姑娘从南边送来那么多的好药,不仅是我,就连你父亲也屡次提起江姑娘。说你能好端端的在这,江姑娘功不可没,还说咱们欠她一个大恩情呢。”
卓语冰见母亲落了泪,连忙劝道:“我还提以前的事作甚,倒是徒惹母亲伤心。”
侯夫人拿着自己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我这哪是伤心呀,这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我感谢江姑娘把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让我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卓语冰拍了拍母亲的手,转移起话题来:“既然是喜悦,那就不用哭了。母亲,江姐姐明日上午过来,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待客好了。”
侯夫人连连点头,忙不迭起身,开口道:“我现在就去命管家准备,一定让江姑娘宾至如归。”
卓语冰见自己的好姐妹得母亲看重,自然喜笑颜开。
江言在新的住处用完晚膳后,便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回房睡觉。
夜深人静,江言躺在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了,可脑子依旧活跃。
江言思绪纷扰,现在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城,又离小野这般近,自己要不要去和小野见一面?
可是,江言想到当初看的那些画,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转念一想,小野现如今也有18岁了,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恐怕王妃都有了!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当面说破,恐怕就连小野他自己都忘怀了,她现如今又在庸人自扰些什么。
思及此处,江言神色减缓,把心中的杂念尽数抛开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多日的舟车劳顿,江言这一觉睡得很沉,自然没有发现她为了透气而大开的窗户,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出入无间的通道。
一个高瘦的黑影从窗外灵活地跃了进来,双脚落地时,一点响动都无。
屋子里仅有的光线都靠着窗外照耀进来的少许月光,黑影脸上的玄黑色面具在黑暗之中,更显诡异。
那道黑影进来后并未动弹,目光定定地落在床榻上沉睡的倩影上。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炽热,床榻上的女子有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容颜正好对着床榻外面。
黑影身子一顿,见女子没有醒来的迹象后,才轻轻地朝着床榻走去。到了床沿边,黑影慢慢地蹲下了自己身子,这个高度刚好可以让他能细细打量女子的容颜。
看着女子的睡眼,黑影的目光忽地缱绻了下来。她睡觉的模样还是如从前那般恬静温柔,皮肤细润如温玉,眼睛下有着淡淡的乌青,眉间微蹙,透着些许忧愁。
黑影渐渐看得入了迷,痴痴地伸出自己的手,想
帮她抚平眉目间的褶皱。然而,一看到自己手上的细碎疤痕,顿了顿,又强自收了回来。
她不会喜欢的,自己的手上布满了血腥,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自己……自己只要看看就好了。
黑影就这么蹲在床沿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床榻上的女子,仿佛看不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