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和楚王携手同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了。
林公公刚踏入寝殿,皇上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他可走了?”
林公公知道皇上这是还记挂着楚王呢,连忙宽慰道:“陛下的一片苦心,楚王心里是明白的,离开时也十分配合。陛下莫要担心,有楚王妃在旁照看着,断然出不了什么差池。”
皇上闻言好似终于放了心,无意识地重复了好几遍“那就好”。
林公公听皇上的声音逐渐微弱,生怕皇上再次昏睡下去,忙开口道:“奴才看得出,楚王对皇上的病情上心得很,皇上又为何要这么急着赶他走呢?”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他留在乾清宫,对他并无好处。何况就算朕今日丧了命,那也是命中该绝,哪用他一个小孩来替朕兜底。”
林公公为了不让皇上睡过去,故意挑起话题,好哄他说话:“楚王都已经成婚了,哪还能算小孩子呢?”
皇上这才想起,楚
王确实已经成婚了,过了一会,他又道:“众皇子中,独他一人敢和朕呛声。”顿了顿,喃喃道,“他还小着呢……”
林公公见皇上的眼皮又快闭上了,顾不得规矩,连忙喊了一句:“陛下,那药还喝不喝?”
皇上彻底清醒了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手臂上的软肉,不假思索道:“喝!不过遗诏还未拟就,你快扶朕起来。”
林公公当即明白皇上的意思,连忙过去搀扶。
皇上此时提不上什么力气,能够走到桌前,全凭林公公在旁帮忙,待坐下时,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虚汗。
林公公快速将所需之物全部备好,皇上稍事休息后,才颤颤巍巍地从林公公手中接过笔。
他看着桌上的纸张,难得出现片刻恍惚。
自太子被废后,一眼望过去,唯一能堪大任的只有楚王一人。不过他了解楚王的性子,心性浮躁,不禁担忧他将来会做出有损江山社稷的事情,所以一直未立储君。
后来犹豫,却是因为看到了开始崭露头角的晋王。
晋王察纳雅言,知人善任,而这些,恰好都是一个帝王所需要的品质。
晋王有今时今日,是凭借着多年的隐忍,才换得了今日的厚积薄发。连他都探不清晋王的虚实,其城府可见一斑。
皇上在两位王爷中摇摆许久,始终定不下来。
他今日就要面临九死一生,无论如何,这储君之位必须定下来了。
皇上终于不再犹豫,开始下笔。
纸上的字迹一点都看不出皇上此时的虚弱,其笔力依旧劲挺,下笔流畅,好似这遗诏的内容早已在他的心里打了许多遍的腹稿。
待最后落了印,皇上亲自将遗诏封于匣内,交到了林公公的手中,命他仔细放好。
林公公此时已然红了眼,心知皇上现如今是在安顿自己的后事,心中感伤,只忙劝皇上回去歇息。
皇上摇了摇头,并未听劝,反而是拿了新的白纸,再度下笔。
待终了时,皇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手中的毛笔都险些拿不住。只赶紧吩咐林公公将信件封好,交代道:“如若朕今日出现不测,楚王定会被天下人猜疑。这封密函是朕写给太后的,如果届时有人心生不满,便将密函交予太后手中。”
林公公连连称是,将遗诏和密函分别安置妥当后,便打算过来扶皇上回龙榻上歇息。
皇上整个人好似脱力了一般,在椅子上坐不端正,身子歪歪地靠在靠背上。
林公公刚准备过来搀扶,门外便传来丁太医的声音。
“陛下,浴汤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公公脚步一顿,目光看向皇上。
“早晚都有这一遭,就看天命了。”皇上自写完遗诏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说这话时,脸上并无惶恐。
林公公听了,心里也无端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