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学校已经空了,走廊静悄悄的。程蒙背着书包,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儿。
高中时期,很多东西都异常宝贵,比如时间,比如精力,她没有那个条件奢侈地沉浸在委屈里,哭哭啼啼,她必须强打起精神,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学习。
她吸了吸鼻子,迈步离开。
漫长的走廊里,声控感应灯亮了起来,从这一头一直亮到了那一头,在光的尽头里,程蒙看见了俞明川。
俞明川正倚在走廊扶手边,他侧对着她,正低眸看手机,头顶橘黄色的灯光跳动在他利落的短发上,给他俊朗的侧面镀上了一层像是融化夕阳的光影,他感觉到广告,抬起头,回过身,看向程蒙,他两只手插进了口袋,缓缓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程蒙站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至少是被那套练习题搞得两眼昏花。俞明川今天压根没来学校,这时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俞明川走近了,他的脸庞愈来愈清晰,长而深的眼,挺而直的鼻梁全部暴露在头顶的灯光之下。
程蒙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幻想。
她突然意识到真实的俞明川也能看见她,于是慌忙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从刘元峰办公室出来后,她只哭了小小一下,眼泪已经干了,但眼角还留有长而深的红痕。
“你怎么没回去?”程蒙问。
她声音有点哑。
俞明川耸了耸肩,说:“今天我值日。”
“哦。”程蒙木讷地点了点头,“你今天好像没来
学校。”
“嗯,”俞明川说:“我家有点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等你。”
“嗯?”程蒙仰起脸。
“赵西丞跟我说了。”俞明川眼睛和嘴角温柔地弯了起来,他伸出手,手里握着一包崭新的薄荷味餐巾纸。
“哦。”程蒙默默在心里狠狠掐了掐赵西丞的脖子——一个大男生,怎么跟老婆婆一样嘴碎,什么都要跟俞明川说,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添油加醋,又有没有将她的难堪悉数全告诉了俞明川。
俞明川俯下身,他的脸贴得很近,眼睛明亮,认真地将她打量着。
突然,他眉梢一蹙,说:“没猜错,果然是哭鼻子了。”
程蒙嘴巴瘪了瘪,呜地哭了起来,“我,我……”
俞明川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她忍耐了一天的情绪顿时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决堤而出。
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糊了她满脸,她用手背捂着眼睛和脸,拼命吸着鼻子。
她真的不想在俞明川面前这么出丑,可同样的,她实在忍不住告诉俞明川她的委屈。
她边哭边跟俞明川说,“我真的没抄,都冤枉我了。”
哭的时候,程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的手抓上了俞明川的上臂,然后将脸埋进了他的胳膊,眼泪和鼻涕全部擦在了俞明川的袖口上,她越哭越难过,抽抽搭搭的,险些将自己哭呛着了。
她带着哭腔,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为什么跟周舟洲一样,我真的没有抄呀!”
俞明川两手僵硬的凝固在原地,显然也吓着了。
青涩的少年哪有安慰小姑娘的经验,他彻底慌了神,比起做奥数题要双足无措得多。
他犹豫半秒,生疏地轻拍程蒙的后背。程蒙脑后蓬松柔软的头发,就这么温顺地贴在他的手心里,他说不出这种感觉,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像一片羽毛在挠他的心底,自己是被无比地信任着。
他微微俯身,从程蒙手里拿走餐巾纸,拆开,抽出一面,捂上程蒙的鼻子,让她擤鼻涕,说:“别呛着了。”
程蒙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
俞明川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面巾纸擦干净程蒙哭红了的脸蛋的泪滴,小拇指像哄小孩儿一样在她眉梢上刮了刮,说:“知道为什么你的答案跟周舟洲一样吗?”
“为,为什么?”程蒙哭也不忘问请教俞明川的难题,抽抽搭搭地拖着气音问。
“因为正确答案就是这个,你的答案跟我也一样呢,这能证明你抄我的了么?我们一个考场都不是,难道我们还心电感应不成?”
“噢……”程蒙又忍不住怪自己笨。
她今天真的是太难过了,难过到智商哭下了线,竟然没想到这个。
“咱们不哭了,”俞明川跟她打商量,“行不行?”
“嗯。”程蒙彻底抬不起头,闷声答应。
俞明川轻笑,说:“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