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是在一位同学的死亡中拉开序幕。
校门口有红色的鞭炮碎屑,一团厚重的乌云压力阴沉沉地笼罩在整个学校的上空。
几辆黑色的卫星车停靠在路边,穿着各色冲锋衣的几名记者,扛着摄像机,话筒下拖着电线连着黑色机箱。校长大冬天额角出了层薄汗,墨绿色大衣敞着,和党委书记、教导主任一起应付这些媒体。
教室里同学们窃窃私语,互换情报地议论着他们从某些地方听来的小道消息。“你们听说了吗?三班有一个学生……”说到这里,他呼吸一滞,咬了咬舌尖,像是被后头那两个字咬了一口,压着声音吐气似的说——
“自杀了。”
“嘶?”大家跟着倒吸一口气,“三班的谁?怎么死的?”
是三班一个高个子男生,叫徐康宁,中游成绩,属于没什么天赋,但是用功的那一梯队。徐康宁很爱踢足球,球技也还不错,经常跟赵西丞他们那些人约在一起踢球,跟赵西丞的胜率五五开,算是棋逢对手。
因为俞明川的缘故,程蒙曾见过那男生几次,刚刚能将名字和脸对上。他会帮着赵西丞起哄她和俞明川,平时嘻嘻哈哈地和班上同学打成一团。
程蒙的印象里,那男生眉毛很浓,沉沉地盖在短圆的眼睛上,鼻梁有点细,下巴稍尖,手长脚长,骑自行车骑得飞快,会在下坡的时候突然站在脚踏板上。
简而言之,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高中男孩。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即便在学校走廊和他擦肩而过时,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我听说,他是上吊死的。”有人说。
“上吊?”胆小的女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唔,用校服裤子,挂在阳台上。”
“啊!好吓人啊!”
“可……为什么?”
“好像是跟家里人吵架了,他妈妈是初中部的数学老师。”
“哦!”有人若有所思道:“这倒是能解释点什么……”
大家互换“情报”,拼凑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单亲,爸妈老早离婚了,他跟他妈,他妈管他挺严的,毕竟老师嘛。好像期末考试他没考好,挺差的……他妈妈当然很生气了。又是过年,难免要到处走亲戚,在亲戚家,刚好聊到升学啊,高考啊这些事,他考得不算好,让他妈在饭桌上挺丢人的,就说了些骂他的话,没出息,不争气之类,偏偏他性格很偏激,饭桌上还好好的,回去半夜就自杀了……”
“嘶……”女孩倒吸一口凉气。
也有人不理解,说:“何必呢?不就是一次没考好吗?”
“你怎么知道只是因为这一次?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压力,每个人都
有每个人不同的崩溃方式。像这样的事情,学校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一次,但这却是程蒙第一次知道。她默默在心里消化着这个消息,觉得很害怕,不敢往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害怕那里会突然出现一个被校服挂起来的人影。
“操,你们说够了没!”坐在前面反常安静的赵西丞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对着那位讲故事的男生椅子腿狠狠踹了一脚。他两眼通红,眼白处渗着血丝——“在背后指指点点干什么呢!”
那男生椅子一震,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他被赵西丞莫名其妙的一脚弄蒙了,瞪着赵西丞半晌没反击。
吴秀娜也吓了一跳,“你……”她本想狠狠骂赵西丞一顿。但她从来没见过赵西丞这副模样,眼睛通红,肩膀不断颤抖,她声音放弱了,“你发什么脾气。”
赵西丞不说话。
这时上课铃响,刘元峰夹着教案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很不好,像是盖了一层寒霜。学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校长给他们开了大会。一方面要维护学校形象,所以各位班主任回到自己班上务必要班上同学做好保密工作,千万不要对媒体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另一方面,在马上就要高考这样的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就像往即将爆发的活火山口投掷扎□□,很可能影响学生情绪,所以还要做好安抚工作,坚决杜绝其他同学效仿类似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