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要不要用浮生镜看看她?”
他犹豫了许久,垂眸沉声询问着白栎。
白栎甩了甩尾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我实在担心,但是有些不敢看。”
容予之前将绥汐交给尘渊的时候便是如此。
这一次听说无尘下手可能更重,心里越发不忍心。
白栎还以为是什么事,它尾巴甩了甩,起身径直去绥汐房间里将浮生镜给叼了过来。
它用爪子拍了拍镜面,帮容予直接做了决定。
容予看着那面映照着周围物件的镜子,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他指尖微动,手不自觉覆上了镜面。
……
无尘将绥汐带离了主殿,来到了后山的一处空旷处。
后山大部分地方都是草木覆盖,这一片地方也还没怎么注意过。
没有太多的高树遮掩,稍微抬头一望便是无垠的蔚蓝天空。
风肆无忌惮地吹来,不受丝毫遮掩。
“无尘大师之前来过青霄凌云吗?感觉你似乎对四周一切都挺熟悉的,刚才一路径直走过来,连路都没有绕。”
可能也是修行的一种,无尘引着绥汐过来这里的一路都是走过来的,没有用一个术法。
绥汐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一层薄汗。
这个时候阳光正盛,哪怕是稍微停下来休息了会儿也还是热得厉害。
“意识模糊的时候曾来过一次,不过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你师父打出去了。”
“我之所以熟悉这一片地方是因为事先用神识探过,你之后也能做到。”
这话里面信息量太大,绥汐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
她很想问一句对方为什么会被容予打。
可想着这样的大能应该挺爱面子,便顾及着没有开口询问。
“那大师我们现在该如何修行?”
绥汐看着四周空旷,和之前跟着尘渊小竹峰里差不多。
都挺适合挨打。
“是要打我,然后我躲吗?”
“看来你同我一样,也被你师父打过。”
无尘瞧着她熟悉到令人心疼的反应掀了下眼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像只是单纯陈述一件事情一般平静。
“……不,我没被我师父打过。”
“没事,没什么可丢人的,我都懂。”
“我不是我没有。”
绕是绥汐如何解释无尘也没怎么听进去。
也不知是不信还在不在意,他的反应很是平淡。
“算了,我们还是先开始修行吧,这才是大事。”
绥汐放弃了,有些无力地说道。
无尘视线往四周扫了下,然后又往前面走了一些。
绥汐见了连忙跟了过去。
他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了看。
下有瀑布,且深不见底。
光是看着就骇人。
“不错,你们青霄凌云的山都这么高吗?”
绥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
“其他的不大清楚,不过凌云峰一定是最高的。”
这青霄凌云一共有四座主峰,十三座小峰,其中最高的便是凌云峰。
而这里是凌云峰后山,自然也很高。
“那便好。”
无尘这么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然后绥汐觉得莫名其妙。
“你且过来一些。”
绥汐听后乖乖地往无尘那里靠近。
“再过来些。”
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可无尘还让她过来点儿。
绥汐看着距离越发近的悬崖边,很是小心的往无尘那儿挪了点儿过去。
“大师,有什么话可不可以去里面说啊?
这里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掉下去了。”
无尘看着少女缩着脖子畏手畏脚的样子,缓缓地勾起唇角笑了。
“你若不掉下去才难办。”
绥汐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无尘伸手,猝不及防将她从悬崖边给推了下去。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啊!!!”
少女的尖叫声似要划破天际。
无尘垂眸,清晰地看到了绥汐一脸震惊且慌乱的模样,直到落下瞧不见了为止。
“阿弥陀佛。”
无尘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串佛串。
他席地而坐,下面草叶松软,他的手慢慢捻着佛珠。
他抬头看了下天,正是晌午时候。
“刚好,天黑之前应该能爬上来。”
绥汐掉下悬崖之后并未摔伤多少,她直接落到了瀑布下面,手脚倒腾了好一会儿才上了岸。
她用手摸了把脸上的水,这个时候才瞧清楚了四周。
尽管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修行,可绥汐心里还是郁闷。
“哪有什么都不说就把人给推下来的啊,让人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在岸边坐了一会儿休息了下,呼吸顺了点儿这才抬头看了下上面。
结果一看险些口水呛了自己。
太高了,高的吓人。
四周全是残垣绝壁,她就算把头仰得酸了,最后都只能看见无尽的悬崖,看不到一点儿天光。
“……这么爬得何年何月才能上去啊。”
她吞咽了下口水,整个人都懵了。
绥汐还不知道无尘给她估计的是傍晚时分上去,在她看来不花个三天三夜是绝不可能的。
她看了下周围。
“绕着山路上去应该天黑之前能到。”
她想的很美好,然而当她走到山路那边的时候发现脚跟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但是如果绥汐退回去,那脚上的负担也跟着消失了。
“……”
不用想她也猜到了,是无尘设了什么术法。
要想上去,绥汐只得从悬崖下面爬上去。
没有捷径可走。
有那么一瞬间,绥汐无比希望之前跟着尘渊的修行能够永远不要结束。
她走了回去,看着高高的悬崖欲哭无泪。
绥汐的悲惨遭遇此时全然映照在了浮生镜里面,也一并落入了容予的眼中。
从悬崖下面一点一点爬上去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本就很困难了。
而又因为是在瀑布边,悬崖下面青苔多,绥汐好几次都踩滑跌落了下去。
容予几乎从开始看的时候便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舒展过分毫。
一旁的白栎也少有的良心发现,同情起了绥汐来。
容予原想着无尘再怎么说也是个佛修,再如何也应当不会做得太过。
结果一切以为,都在用浮生镜目睹了全过程后破碎。
他沉默了良久。
最后面无表情地将浮生镜镜面反扣着,不敢再多看一秒。
……
在第三日时候,绥汐总算从下面爬了上来。
姑娘家皮肤细嫩,她的手因为爬了三日的悬崖,早就被磨破了。
无尘见了之后,连忙从绥汐身上移开了视线。
他一边捻着佛珠一脸痛心地说着“阿弥陀佛”,一边让她把这血肉模糊的手拿开些,说是瞧着不忍心。
“……”
绥汐忍住了口吐芬芳的冲动,扯了点儿衣角布随便包扎了一下。
裹得像是两只猪蹄,看上去十分可怜。
“……大师,你还要推我下去让我继续爬吗?”
她将自己的两个“猪蹄”朝着对方面前挥了挥,一脸哀怨地问道。
“阿弥陀佛。既然伤了手便先回去休息两日吧。”
绥汐听后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对方语气平静地补充道。
“毕竟之后你得在半日爬上来,任重而道远。”
“……”
她听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无尘大师,我可以跟着你乖乖修行,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非要爬这悬崖啊?”
之前绥汐跟着尘渊修行的时候尚且还知道是为了练速度,可这爬悬崖又是练的什么?
无尘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垂眸看了一眼绥汐。
“悬崖高吗?”
“啊?”
“高吗?”
他低着头再问了一次。
无尘逆着光站着,垂眸看着绥汐。
可能因为身高差,让她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高。”
绥汐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她看对方眼神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于是点了点头,老实地回答了。
“怎么了?这和悬崖高不高有什么关系吗?”
“我觉得还不够高。”
无尘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看向悬崖边,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你修的是无情道,是比这悬崖还要高上万丈的无尽深渊。”
绥汐尽力跟着对方的话去思考了。
半晌,她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我明白了。大师让我爬这悬崖是想让我知道无情道修行艰难,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对吗?”
她以为自己猜的已经不离十了。
可不想无尘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话。
“非也。我只不过是在公报私仇而已。”
“毕竟你师父曾经揍过我,你回去他见了你这副模样心里一定不好受。”
他说这话的时候和之前说话时候一个神情,无悲无喜。
绥汐看不出他的情绪,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只是她觉得胸口有一股浊气,憋在里头很是难受。
她不得不一吐为快。
“……无尘大师,你真的是个佛修吗?”
“何出此言?”
“因为我觉得比起佛修,你更是个魔教中人。”
少女一脸正色,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
而真正在开玩笑的人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别休息了继续爬吧。”
“……”
艹,魔教实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