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着一颗心来,结果软的一塌糊涂的走了,整个人就跟泡在温泉里,从里暖到外。
然后回去之后就下了两道旨意,其一福寿膏得彻查,一查到底。其二,降了旨意给永璜,册封永璜为贝勒。
永璜能下地了,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但他这样的情况,就属于出去也没人待见的,因此只做病体未愈,也不出门。如今这道旨意下来了,他势必得谢恩去的。可在谢恩之前,他叫管家出门去打听打听,在哪里能碰见和亲王。
弘昼不在京城,人一直在园子里。乾隆将药房和银票都给了弘昼,叫弘昼即可就办。
弘昼出来的时候正好跟永璜碰了个面对面。
“五叔。”永璜见礼,“侄儿还没来得及登门”
弘昼一把拉住了,“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说着就低声道,“见了你皇阿玛乖巧些。你皇阿玛安排什么,你只管听话便是懂吗”
永璜眼睛闪了闪,缓缓点头,“侄儿明白。”
弘昼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大了好些,“这身子板,还是太弱,得好好调理调理。”
永璜晃了晃,勉强站住了。
乾隆看吴书来,“老五还没走跟谁在外面说话呢”御书房外面敢这么高声大气的,也就弘昼了。
吴书来便笑“回万岁爷的话,是大阿哥来了。碰上了。”
乾隆皱眉,“叫进来吧。”
吴书来应着出去了,请大阿哥。
乾隆就看见你自家这大儿子一步三喘,然后跪下磕头之后没有吴书来搀扶竟然起不来。这不是康健长寿之相啊。当阿玛的再是生儿子的气,可真说看着哪个孩子去死只要是人就做不到啊他面色不愉“朕这个做皇父说了你几句,竟然也能搁在心里到如今将身体糟践成这个样子身体发肤那是你自己个的吗圣人的教导你都忘了”
永璜又要跪下,可这一动身体就打晃。
乾隆摆手给免礼了,然后打量这个儿子,心里不由的一动,叫了吴书来,低声吩咐了一番。然后才说永璜,“你跟吴书来去,去见一位金先生。到那里要听话,要懂事,对金先生更是要尊敬好好的调养身体,差事的事不急,把身体调理好,不叫金先生烦你而撵你,朕就给你记大功一件”
永璜又被塞上马车给带走了。他路上跟吴书来打听,“这金先生是何方神圣”
吴书来只道“贝勒爷,您到了便知道了。皇上既然说是金先生,那便是金先生。您只记得那是金先生便罢了。”
然后永璜就在庄子里见到了所谓的金先生。
他一见金先生面色大变,他是雍正六年生人,先帝驾崩的时候他已经六七岁了。虽说不常见到皇祖父,但先帝本也没几个孙辈,隔段时间总要接进宫里瞧一瞧的。因此,他模模糊糊的记得皇祖父的样子,眼前此人像极了皇祖父。
他愣愣的想问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的时候,后面闪出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正是那个神医吗
“皇妈麽”永璜忘不了当日的情景,立马跪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皇妈麽,但这救命之恩,理应得这一拜。
此时吴书来已经溜了,林雨桐看着被送来的永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跟四爷道“这就是弘历的做派了。送钮钴禄氏不成,现在把这孩子送来了。”
叫永璜来调养身体是真的,但叫他一直留在这边做耳目怕也是最根本的打算。
罢了没有这个还有那个。这孩子搁在身边倒是比旁人好点。谁给谁当耳目这个还真说不定。
永璜却愕然,面上根本就掩藏不住。神医称呼皇阿玛为弘历,称呼皇太后为钮钴禄氏那她能是谁
“皇妈麽”肯定是的这再看向四爷的时候就喊道“皇玛法”
“起来”四爷亲手给拽起来了,“要住就住下来吧。”他看钱盛,“给大阿哥收拾院子去。”
于是,十四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饭桌上又多了一口人。
他的碗里依旧是一半野菜,一半清淡到极致的东西,食之无味。虽然吧,身体是轻松了,但不能吃敞开不能敞开喝的,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反观人家大孙子那边,好家伙,药膳都能炖的扑鼻香。虽然有药材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一点也不会叫人厌烦。然而是闻着那个味道,就有种食欲大开的感觉。
永璜战战兢兢,将自己的碗递给十四爷“叔祖父您先用”
十四刚要伸手接,就被四爷用筷子将手打下去了,“给什么吃什么,这是规矩。都不许谦让。”
十四拍的将筷子怕在桌子上,吓的永璜差点将手里的碗给扔了。
四爷看着永璜皱眉这孩子也是二十多的小伙子了,怎么胆子这么小这点动静就给吓着了。
十四就很得意,也不见刚才的恼色了,“我家那孙子就胆大,老子不管怎么吼,也不带怕的。”
永璜面色尴尬,这是给皇祖父丢脸了吧。
十四呵呵的笑,老子英雄有个屁用啊儿子败家的败家,荒唐的荒唐。孙子呢更别提了瞧瞧这小身板,瞧瞧这小胆量,再瞧瞧那度量。真不是说他要挑拣一个孩子,实在是这孩子太不成了。
你就说这孩子吧,他老子骂他没有仁孝之心又怎么了当年老爷子是怎么骂老八的可人家老八呢,愣是搅和的自家四哥这个新继位的君王啥正事也干不成。江南富庶之地,当年可都是老八的地盘。你坐在龙椅上怎么了当年老八没坐龙椅,也能影响半壁江山。老四也就是仗着身份的便利赢了,可其实呢论起本事手段,老八可不输他。
再往后看看这些儿孙辈,老四这一支啊不提也罢。
所以啊,老四估计还是遭报应了,报应到儿孙身上了。
四爷“”无话可说啊
儿孙确实是不争气,叫人说不起话他这会子就想,要是爷的弘晖在,爷何至于此。哪怕是爷的弘昀在,也不至于这样啊。
头一天来就惹了皇祖父不快,永璜心里揣揣的。
林雨桐送他出门的时候叫孩子安心,“他们老兄弟拌嘴,不干你的事。你回去歇着,府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打发人回去报信便是。安心的住着吧,早些睡,别走了精神。”
永璜应着,可躺着哪里睡的着这得是啥样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还能睡的着的。
放了一只永璜在这里,是乾隆最近办的最顺心的事了。
难得的顺心了欢喜了,结果糟心事来了。
傅恒查福寿膏,结果查到了后宫。后宫有妃嫔和太后合股,在外面开了好几家这样的铺子。乾隆心里明镜似的,办事的是后妃的娘家人,为了找靠山,后妃又搭上了额娘的关系。
乾隆的脑子里嗡嗡嗡的,结果他还没发作呢,畅春园那边来人了,说是太后有请。
不用问都知道,外面的消息进了后宫,后宫里有人请动了太后说项。
他撇下傅恒,铁青着脸过去了,结果太后比他还不高兴“皇帝啊说到底是自家人的买卖。后妃手里攥的银子,难道还能补贴给外人将来还不都是皇子皇女的傅恒也不是外人,办事怎么这么没有轻重呢哀家知道你是念着孝贤,可再是念着,也不能这么惯着富察家呀如今越发的没有体统了,谁的面子也不让。这么下去如何得了”
乾隆心里不得劲,庄子里的皇额娘想的是怎么顾忌自己这个皇帝的名声,可自家的额娘呢却为了那点银子丝毫没想到这件事是圣旨。难道自己这个皇帝是昏君旨意是随意下的吗或者是自己这个儿子是不孝子,短了额娘的花用了
额娘在宫里吃酒听戏,那位皇额娘在宫外下地种菜养鸡养鸭还每天自己下厨如此的简朴,孝贤也多有不及。
他压着自己的脾气,“额娘,您在宫里,您吃的用的,一切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您要银子做什么呢每年年节寿礼,满朝大臣孝敬上来的,不是小数目。如果这还不够用,您直接跟儿子说呀这外面的银子怎么能随意收呢”
“这是什么话”钮钴禄太后就道,“哀家跟你说的是家事。后妃们的日子也没你想的那般的好,她们弄点脂粉银子又不是大事。她们愿意孝敬上来,难道哀家这个做额娘的能直接将人给撅回去”
“赚脂粉银子,没人不让赚啊那么多个营生,为何就做这一行。那东西害人,这事额娘您应该知道”
“就凭一只猴子就说那东西不好太医还说肉吃多了也不好,难道肉是害人的东西凡事适量即可,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一个人短时间内吃多了那个东西死了,就认为这个东西就一定是坏的东西,是不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哀家觉得皇帝还是急躁了”
“朕没有把握怎会轻易下旨。不瞒您说,之前叫傅恒已查过了,凡是吸食此物的,三两年下来骑不得马,拉不得弓。额娘啊,您觉得这还是小事若是我八旗子弟都若此,您觉得这江山我们还坐的住”
钮钴禄太后一噎,不好接话了。好半晌才又道“既然皇帝认定这东西不好,那便不好吧。可东西收了也就收了,店给查封了也就查封了,哀家怎么还听着傅恒下旨抓人了呢又是要砍头又是要罚银两的。皇帝啊,做人不能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先帝处事狠厉刻薄,到了你这里更当以宽仁为要”
乾隆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额娘啊,您说先帝什么”
钮钴禄太后面容一僵,忘了这一茬了。
乾隆直接起身,“额娘啊,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您得记着。”
钮钴禄太后一下子火了,“哀家稍微过问这便是干政。那位将内务府搅和的人心惶惶,她便不是干政”
乾隆扭脸来了一句“那是嫡妻原配,是皇阿玛亲封过的皇后她的皇后不是因为她生了子嗣得来的,她是以德行立身,能母仪天下”就像是自己一样,孝贤活着的时候,有些事是能说给皇后听的。但如今叫自己拿这些事跟后宫的妃子说吗她们没那样的见识
钮钴禄气的哆嗦,“你说哀家有今日只是因为生养了儿子”
乾隆面色缓了缓,“额娘,太后之位,不止是尊荣。它也是要母仪天下的天下百姓皆为子民,您若能看着儿子服用那福寿膏,儿子便收回成命,对那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敢问额娘,您能吗”
不能
乾隆眼里的眸光晦暗了一瞬,老五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对老五抽那东西太后都不曾说过什么。她其实是心里有数的吧。
他得感念有个能算计的母亲。但同时,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美好的女人。
母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皇额娘那样的。善良、宽容、平和、大度,高居庙堂能悲悯众生,远于江湖亦能怜老扶幼。她从不索取,只默默的在身后替你料理一切,不求任何回报。
这才是母亲的形象啊
说实话,乾隆此时面对太后,觉得失望了,他起身出去的时候留了一句“没外人的时候,您别一句一个哀家皇阿玛尚在人事,您有何哀说的多了,犯忌讳。”说完扬长而去。
他这一走,可捅了马蜂窝了。钮钴禄太后把太医院折腾的够呛,人家病了,心口疼。
宫里打发了好几拨人找皇帝禀报,可乾隆此刻却在庄子上。
林雨桐将盒子递过去,“这是几个保胎养身丸,打发可靠的人给和敬跟和婉送过去。我跟你皇阿玛就这两个嫡孙女,心里记挂呢。你也是怎么真将孩子嫁那么远去了呢”
乾隆拿在手里,就笑问“皇额娘,这可是好东西。若能放在皇家药局,便能造福更多人”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东西药材难寻,先紧着孩子们用吧。和婉那孩子还有弘昼两口子照佛,和敬那孩子你也别只靠着富察家照看。多用点心”
药局的事归了朝廷,她就不再多言一句。如今说的句句话都只是做祖母的心疼孙女的话。
乾隆坐在林雨桐边上应着,就说起了宫里的事,“皇额娘,有时候儿子真想请您去园子里住着,后宫由您帮儿子看着,儿子也就省心了。”
林雨桐反而给钮钴禄氏说话,“你额娘入府的时候才十三岁。她家也不过是钮钴禄旁支,说是四品官,但那样的四品官,一年才多少俸禄。生计尚且艰难,又能读什么书懂多少大道理你不必太过苛责。只她生了你,于你皇阿玛和我而言,她就是有大功之人。要不然,你皇阿玛上哪里找这个圣明的继承人去”
所以,乾隆一肚子郁闷而来,又是元气满满的离开。
四爷在后面看着这个儿子,眉头能夹死蚊子。一个这么爱听好话,爱听奉承的话的帝王哄孩子不难,可如今以哄孩子的姿态去哄一个帝王,竟然也行
怪不得后世那么多人心疼四爷呢可不嘛,他自己都有点心疼那个四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