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阳年轻的时候就雷厉风行,手段凌冽,老了也没有多大变化,反而积威渐浓,让人只看着就心生俱意。
顾朝阳也没抬脸,象棋在手中蹭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顾清岑没有动,一直垂着头。
顾朝阳把手中的一盘棋下完,叫人撤了棋盘,才抬脸看他:“你在学校看上了一个小姑娘?还为了她推迟了你的合作约谈?”
顾清岑垂着眼睛,眉毛也没有动一下:“爷爷既然知道,也应该知道她的身世,我只是同情。”
“同情?”
顾朝阳脸色很不好,声音严厉:“你该有这种情绪吗!”
顾清岑的身体又弯了一些:“不该,不会有下次,商场上也绝对不会有。”
见他温顺理性一如往昔,顾朝阳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起身进卧房:“你母亲来了,去看看吧。”
顾清岑说是,全程没有直起身,直到顾朝阳完全进入卧室,他才抬起脸转身出去。
偏厅里,一个女人坐在中式沙发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有些坐立难安的神色。
顾清岑过来,喊了她一声:“母亲。”
不是亲昵的妈妈,是母亲,早已经被抛弃很久了的传统叫法,隔着浓浓的疏离感。
陈淑穆看着自己很久没见,越来越挺秀清俊的大儿子,想说些什么亲昵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道:“过来坐。”
顾清岑说不用了:“母亲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陈淑穆勉强笑笑:“就是很久没见你了,老爷子让我过来看看你,你最近怎么样?学习还好吧?”
顾清岑点头:“还好。”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陈淑穆更加觉得不适,她握了下自己的手,站起来:“你都好,我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睡,我也该回去了,你弟弟晚上睡觉没有我在身边不行……”
她话说出来就立刻觉得不妥了,赶紧停住。
顾清岑脸色如常:“好,母亲路上注意安全。”
陈淑穆应了,在心里叹着气走了。
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就被养在顾老爷子身边,她畏惧老爷子,也很少来看他。
头两年,他倒是总偷摸着就给她打电话,想让她接他回去,可她怎么敢,只好哄他。
只是那些哄人的话,翻来覆去就只有那几句,承诺也从来没有兑现过,他的电话就渐渐的少了,直至后来再也没有。
她那时候还松了口气。
直到再见他,小小的人,还不到她胸口高,俨然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神色疏冷,矜贵淡漠的小少爷了。
接人待物,疏离淡漠,却从不出错,甚至完美无瑕,就像一个高度理性的机器人。
她看的心惊,下意识的攥紧了小儿子的手,她不希望她的两个儿子都变成这样。
也幸好,大儿子经受住了老爷子的磨砺,让她的小儿子得以留在她身边,失去丈夫的她也能因此在顾氏立足,能让她好好疼小儿子,让他按部就班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过正常人的生活。
陈淑穆离开了,顾清岑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多看她的背影一眼。
佣人过来问他要不要吃夜宵。
他说不用,起身进了浴室。
热水冲刷下来,水流顺着他的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颔流下来,将他手中的汗液也冲刷下去。
氤氲水雾中,他缓缓张开了眼睛。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个戴着毛绒兔耳朵帽的清艳少女。
“是我急躁莽撞了。”
他抬手去碰她的兔耳朵。
“以后不会了,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