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十月中旬,这日文皎正和许嬷嬷商议请扬州各位官员家眷来家中一聚,也好彼此相识。正在许嬷嬷介绍完扬州各家情况,两人写人员名单时,玉梅进来回报,说沈姨娘求见,请问夫人有没有时间。
因和林海成婚后,文皎不耐烦日日都见这些姨娘,就算再当成工作,文皎骨子里是个现代人,不想刚成婚就天天见到丈夫的小妾。也存着些试探这些姨娘之意,所以命她们不必每日来请安。
本以为定是曹氏第一个忍不住先来,谁知竟然是看上去柔柔顺顺的沈氏。
想到林海早起说明日也不在家中自前几日起,林海便忙起来了,白日甚少回到后院,文皎便道“若不是什么急事,让她明日巳时来吧。”
见有人去给沈氏传话,文皎又令人把历年的礼单子拿来,看谁家送礼是华而不实,谁家送礼透着亲热,谁家送的客客气气,谁家冷冷淡淡的,好再深入理解一遍和各家的关系远近,亲密程度。
倒不是专为请扬州各家家眷才特特找的这个。扬州一地能到林海家中来赴宴的不过一知府二同知,还有盐运使运同等少数几个在三四五品上的官员,再怎么请也请不出花儿来。找历年的礼单子不过为了看看林府这些年的交际范围,做到心中有数。
做夫人文皎也是头一遭,大家夫人的工作之一就是撑住家族交际的门面,文皎在这方面并无多少经验,白夫人的紧急培训不过也只是填鸭似的一个月罢了,于是只能勤学苦追。
本来文皎还想叫上黛玉一起学习,互帮互助,左右黛玉现在不上学,不如叫她早些学点管家理事。只不过林府近急年的交际大事只有三件黛玉弟弟出生、黛玉弟弟夭亡和贾敏去世。所以文皎利索的决定还是她自己慢慢看罢。
沈氏听得夫人让她明日巳时过去,先是松得一口气,再想到听人说,近日老爷常在夫人院里的,说不定还能见到老爷,心中暗喜。
先夫人还在时,老爷就不常来她这,一年不过两三回,还是先夫人劝了老爷才来。先夫人去后,老爷也只来过一回,再自从赐婚圣旨下来,老爷更是一次也没来过后院。
因此沈氏也半年多没见过林海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谢过传话的丫头,沈氏便立在那里呆了一会,忙开了柜子打开自己打算送给夫人的绣品,细细再验看一遍。又挑拣一遍衣服首饰,但思来想去,还是选中了夫人赏的缎子做的衣裳并首饰。
第二日文皎自抱厦厅内听完管事回话,正好是巳初,听人回沈姨娘已到,文皎略歇歇,喝口茶,便命沈氏进来回话。
这也是当家夫人的工作管理教育小妾,让小妾给家族开枝散叶。不过文皎现在并不打算进行后一项,前一项倒是可以做做。
沈氏低眉顺眼的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文皎注意到她身后的丫头拿着个包袱,但只做不见,笑着叫起,又赐了座。
沈氏依言告了坐,坐下了。文皎见沈氏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先笑着说道“近日事多,也没腾出空来见你们,日常都在屋子里做些什么天冷了,缺什么就叫人来回话。”
沈氏斯斯文文道“多谢夫人关心,夫人治家有方,妾身一切都好,什么都不缺,每日就是屋里做些针线。”
就这样就说完了那这沈氏是来干嘛的文皎回想刚刚自己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疑惑是不是沈氏太紧张,便又耐着性子笑道“做针线是最磨性子的,贞静些也很好。”
沈氏还是那副样子“夫人说得是,妾身也觉得常做做针线,心里安静些。”
文皎有点不耐烦了。怎么着下属自己来找领导汇报最近思想状况,要给领导送礼拉近关系,来了不主动开口,还要领导和哄孩子似的,事无巨细的问一句答一句
往常见完管事,便是文皎和黛玉两个人相处说话的时候,最近几日文皎还要看一大堆账本礼单,还要抽空做些针线,安排一家三口一日的膳食等等,时间也安排得满满当当。
现在沈氏扭扭捏捏的不说话,文皎只觉得不知所谓,时间都被浪费了。那后面捧着包袱的小丫头也不容易啊,怕是手都酸了吧。
再开口,文皎便没那么和颜悦色了,但也还是笑道“我这里还有事忙,若是无事,便先回去罢。”
原来贾敏多年无子,见郑周两个姨娘也十年没有个一子半女,便从外面买了丫头,只说要颜色极好,性子柔顺和善的十二三岁丫头,再悉心得二三年,开了脸给林海做妾。
贾敏见沈氏性子柔顺,平日里也安安静静,不与人起争执,因此十分满意。谁想到坏就坏在太过柔顺了,像个泥塑美人,不说不动。
林海前面公务也甚忙,到后院只不过为了放松,一次两次还有兴趣,耐心哄了沈氏。次数多了,又不是正妻,再为了传宗接代,林海也不想累了一整日还对着个木头人,因此去得也渐渐变少甚至于不去了。
贾敏无法,又挑了个活泼些的,想着正好也带一带沈氏。谁知太过活泼的曹氏看不上沈氏的性子,倒是常常出口讥讽,贾敏令许嬷嬷狠狠教导过几回才好些。
再过得二年,贾敏自己怀了黛玉,再二年又生了个哥儿,便没再提纳新妾的事儿了。
沈氏当侍妾这些年,锦衣玉食的养着,倒是有了些脾气,若是曹氏太过,她也敢驳个一两句。但在林海和贾敏面前还是柔顺得近乎懦弱,十年也没有长进。
如今换了个新夫人,气势还比先夫人更盛些,沈氏越发觉着宛若老鼠见了猫儿。在屋里想好的那些话,见了新夫人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因此文皎问了两句,她只是一一答了,不敢说出来意。
见文皎令她回去,沈氏这才忙道“妾来确实是有事。听得夫人要来,妾便绣了福佛经想送给夫人,因前些日子夫人忙碌,未敢来打扰。”说着,便站起来向小桃手上取了包袱,恭敬递上去。
白霜上前接过,白露打开包袱,两人一道展开给文皎看。文皎见是一整福绣的心经,细细一看便知是精心做的。又听沈氏说自接到圣旨就在做,可不是绣了小半年么。
刚还心里烦躁,现在一见了这副绣,文皎又觉得沈氏有些可怜了。心内叹息一声,笑道“难为你绣工倒好,想来日日做这个也劳累了。白露,把我那副蓝宝石的耳环拿出来,赐予沈氏罢。”
吩咐完白露,文皎又对沈氏道“天色不早,我一摊子事,不留你了。改日再找你说话。”
沈氏见已经把东西送出去,白露又拿了赏回来,自己也着实不知道再说什么,便柔柔顺顺的行礼告退了。
见沈氏走了,白霜问道这幅经文怎么处理。文皎便道“好好叠了收起来,搁到箱子里罢。”白霜依言去了。
白露服侍文皎进了内室坐下,给文皎重新上茶,说道“这沈姨娘看着到比曹姨娘好得多了。”
文皎摇摇头道“柔顺得太过柔顺了。”
白霜也放好包袱回来,听到这句奇道“难道柔顺些不好”
文皎喝了口茶道“柔顺是柔顺,只是未必安分。”便不再多说这事,又捡起账本礼单旧例等看起来。白露白霜听了,都若有所思。
刻苦学习的时光总是飞快的,转眼就到了十月二十七。因夫人说要办宴,林府上下也忙了几日。正巧不过是个小宴,适合新手初步学习,文皎正好拉着黛玉一起学习了一遍办宴会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这也是正室夫人的又一项工作,教养子女。文皎做这一项的时候最开心,因为黛玉实在是钟灵毓秀,一通百通,还能偶尔提出一些建议。提得好的文皎便喜滋滋的采纳,再夸一番黛玉;若是用不了,文皎也会一一说明为何不可。因此黛玉也学得很开心。
换季时黛玉还略有些咳嗽,真正入了冬,反而全都好了。并且黛玉如今日日在园中散步,锻炼身体,再加上药膳和金手指的调养,现在黛玉每餐饭的饭量已经是文皎刚认识黛玉时的两倍了,可以吃得完一小碗饭。吃得一多,自然就先体现在面色上。
如今黛玉的小脸儿真真是白里透着红,粉嫩嫩的看上去特别可爱。人虽然还是偏瘦,但是已经不会叫人一见了就会觉得有不足之症。且每日黛玉可以园中走两刻钟不歇脚,文皎也非常有成就感。
十月二十七这一日,文皎早早便起来更衣洗漱。往常都是林海先起来,今日文皎倒比林海还早了。
新婚一月已过,已不必日日穿着大红,但今日做东道,也不能过分素淡,得拿出二品诰命夫人的排场,但是又不能显得盛气凌人,因此打扮了半日。
林海起床收拾已毕,见文皎还在纠结戴哪一对耳坠子,凑过去看了看,笑道“戴这对珍珠的,圆润温婉,正与夫人相配。”
文皎笑着嗔他一眼,甜蜜蜜的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