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的两个贴身丫头瑞珠和宝珠年岁相差只有半岁,可脾气性格儿却不大相同。
瑞珠有几分秦可卿的脾性,谨慎多思。而宝珠虽规矩也不差,但本性却是个天真烂漫的。
听见奶奶问,宝珠心直口快,笑道“大爷请了西府里琏二爷并蔷哥儿等来,还有赖大爷等管家大爷们。”
“女眷里头西府里琏二奶奶说身子不舒服,没来,只有咱们家老娘和二姨娘三姨娘来了。”
秦可卿听见尤老娘母女三个又来了,装作不经意的感叹道“老娘和姨娘们今年来得倒是比往年勤快。”
一年多来秦可卿病着,宝珠几乎是连院门都没出去过,一直贴身服侍她。就算是有什么闲话,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去。
这宝珠又是个实心眼的丫头,不大知道这些话里头的弯弯绕绕。
是以宝珠听见奶奶如此说,自己想了一想,便笑回道“可不是呢。这才过去不到半年,老娘和两位姨奶奶都来了五六趟了,几乎是月月都来。”
秦可卿听宝珠仍是一无所知的话音,觉着有些好笑,问她道“你就不疑惑,怎么两位姨奶奶来得这么勤快”
宝珠听了秦可卿此问,反倒才疑惑起来,回道“都是亲戚,走得密切些也是常事。”
“况且两位姨奶奶都到了年纪,说不定是求大奶奶给相一门好亲事也未可知呀。”
秦可卿露出一丝笑来“你倒是个不操心的。”
宝珠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又不是两位姨奶奶的丫头,姨奶奶们也自有她们的丫头操心。我只要操心奶奶就是了。”
说着,宝珠看一看秦可卿的面色,笑道“奶奶现今气色可比年前好多了。”
秦可卿心中一慌,命她道“你拿个镜子来我看看。”
宝珠依言拿了一柄鎏金镶嵌着各色珍珠宝石的靶镜来,亲捧到秦可卿面前。
秦可卿略照一照,见她气色虽然好了些,可还是不能与常人相比。再加上不施脂粉,看上去仍是病中憔悴的模样,心底便松了口气。
看尤家姐妹来得如此勤快,只怕果真同婆婆露出来的意思一样,她两个确实是自己甘愿如此的。
秦可卿翻身让自己对着
墙面,抚着胸口,心中千思万绪。
连这样的人都好好活在世上,自己又为什么不能
再等等,等到公公对尤氏姐妹离不开手的时候,就可以慢慢的好起来了。
若是自己命好,就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赶紧和贾蓉怀上一胎。
公公再怎么没脸,想来也不会对自己孙子的生母有所企图了吧。
秦可卿面上浮起薄薄一层笑。
却说柳湘莲四月初六一大早便出京,一路快马疾行,有店住店,错过宿头便风餐露宿,赶了十几天路,终于望到了延平城墙。
进了延平便是陕西境内。
而陆千户的驻地便在离延平府还有八百里路程,位于甘肃境内的的银卫府城。
而从延平到银卫沿途也不似从京中到延平这么繁华,一路皆有客栈补给。柳湘莲早就决定好要在此处暂歇上两日,再行上路。
恰好冯将军之妹夫,冯夫人之夫张知州任地镇原州,就在延平往银卫路上的必经之地。
柳湘莲身上还带着冯将军与其夫人给冯夫人带的书信。若要上门拜访送信,总不能满面风霜,一身灰尘,也不大好看。
且柳湘莲从京中到此地已经赶路两千余里,日日不歇,已是人困马乏。
是以柳湘莲望见延平城墙,真是松了口气,看看天色已近申时下午三点,再迟一些怕进不了城,便再快马加鞭行去。
及至到了城门口,柳湘莲如往常出远门进城一样,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路引文书,递给城门守卫。
哪知延平守卫比别处严格了几倍不止。
见柳湘莲路引上写的不是本地人士,三个城门守卫一齐看过后,便让柳湘莲先在一旁站着等待。
三人中留下两人看管柳湘莲,其中一人快步奔向城墙上,请下来一位军校,详细盘问了柳湘莲数个问题,与路引上所写一一对应。
听说柳湘莲要去边关银卫城处投军,还要给镇原州知州送信,那军校还要柳湘莲拿出书信来,虽未拆封,也细看了封皮上的文字封口等。
柳湘莲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兵士看他是外来的,要故意为难勒索他。
只是这几个兵士军校虽盘问得仔细,却未见为难。
见柳湘莲把来历去处样样说得清楚,他
虽路途劳累,但通身穿着体面,器宇轩昂,又是京中口音,便放他进城去,再接着盘问下一个人。
柳湘莲以前从未来过陕甘之地,只以为此地靠近边关,进城盘查就是如此复杂,并未起疑。
收好文书信件等,柳湘莲牵马进城复又翻身上马,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洗澡更衣叫了饭菜,又叫了一壶酒,他一边吃喝,一边听大堂里当地人说些近日城中的新鲜事。
习武之人对周遭环境的敏感之处胜于常人,听力也比常人稍微好些,大堂里的说话声又都不是避着人的,柳湘莲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大堂另一侧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正推杯换盏,说得开心。
喝过几盅,一看上去有五十多将近六十岁,胡子花白老长的老翁说道“上回送货来时城门还都只是例行查问。怎么这回进城这般繁琐起来”
“咱们也是走惯了的,我这张脸都来来去去二十多年,按说就是查问也查问不到咱们身上。”
同桌都是比他年轻二三十岁的壮年,听了老翁这话,满不在乎的笑道“您老人家又开始瞎担心了。”
“守门大哥都说了,这是因着去年和瓦剌交战,怕有奸细进来,所以凡是入城的都要查问。这不还是顺顺当当让咱们进来了”
另一个也劝道“现在咱们家日子好了,您老人家就少操些心,就是出了事儿,一切有我们呢,您就只管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