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尽管如此,卫央央还是担心的不得了,黛眉微微蹙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如今只要她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日陆星峤为自己挡雨的身影,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掌心里握着小孔雀扇坠。
透过月光,卫央央手指沿着孔雀纹路慢慢描画着,嘴角下意识地弯起来。
门外守夜的侍女许是听到卫央央翻身的动静了,小声道“姑娘睡了吗”
卫央央把手收回薄被里面,把扇坠藏起来,但她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行为有些傻,慢慢地舒出一口气。
她已经连着好几晚都没有睡着了“就睡了。”
闭眼前,她还想着明日要去一趟承安伯府。
次日夕阳西下正是各个府衙散值的时候,卫央央刚出门就碰到骑马回来的傅遇凡。
卫央央朝着他而来,傅遇凡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出她眼里的腼腆和尴尬。
傅遇凡脸上闪过意外,倒不是觉得她不该来找他,而是这个小姑娘文静秀气,两家关系好了这么些年,她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不过他倒是在心里猜测到她是为着什么而来,果然事实与他猜到一样。
“卫家妹妹不必忧心,他好得很。”傅遇凡笑眯眯地说。
在卫央央心里傅家的几位哥哥都是很可靠的,他说的话让她放下心,只是
卫央央不是个健谈的人,她说一件事情要在心里酝酿好久,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地握成拳头“傅二哥哥,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傅遇凡刚踏入陆星峤的寝殿就闻到一股子苦涩的药味,知道他不可能安分地卧床养病,傅遇凡直接去了寝殿内的小书房。
果然陆星峤坐在书案后面,握笔伏案在写些什么。
“表哥自己找地坐。”陆星峤声音有些沙哑,细看他的脸色也过于苍白没有血色。
“给你送来一个好消息。”傅遇凡给自己斟茶,细品之后,看陆星峤搁下笔才说道。
陆星峤一边亲自把信纸装进信封,一边随口说“何事”看起来对他口中的好消息并不敢兴趣。
傅遇凡开口“卫家”
陆星峤手指捏紧,信封皱起来“她怎么了”
傅遇凡看他着急,就笑了。
陆星峤气不顺,咳嗽了一下“表哥,快说。”
他这么难受,傅遇凡也不吊着他了“卫家妹妹想和你见一面。”
陆星峤眨了一下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傅遇凡只能再重复一遍。
陆星峤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靠在椅背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喉咙发痒,端起茶盅喝了口凉白茶润了润嗓子。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可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放心,我借口陛下即将到京,你诸事繁忙,暂时抽不出空,最起码十日以后,帮你们定在了文锦斋。”傅遇凡做事一向妥当。
陆星峤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多谢。”
他不愿意以他现在的状态去见卫央央,顶着病容,一定可以博得她同情,那日她坐在轿内看他淋雨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心疼和愧疚了,他不愿意再给她压力,她心思敏感,说不准能在心里惦记好几个月。
傅遇凡摆摆手“正好那时候陛下应当也已经回来了,估摸着那时会比现在空闲。”
陆星峤却知道恐怕不会比现在还空闲,先前陆修元给他透过底,他顶多再在位十五年,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他会退位带着姜杏之找个安静自在的地方潇洒自在地度过余生。
陆修元说这是姜杏之的愿望,并且姜杏之还为此还给了他一笔巨资。
这笔巨资到底有多少,陆星峤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他爹有个上了锁的锦盒,那锦盒里装的就是他娘给的银钱。
陆星峤想,应当是一张张堆满锦盒的巨额银票吧
不过陆星峤并不难过,因为姜杏之也曾和他说过,他们不会丢下他和星澄,最多回到扬州贺家亦或者就在岱宗观,不会让他和星澄找不到爹娘的。
不过情况比陆星峤想的要好很多,他爹还是心疼他这个儿子的,御口一开,直接给了他十日假期。
到了和卫央央越好的那一日,陆星峤天还未曾亮就早起焚香沐浴,挑衣熏衣,折腾了一个时辰后,一位风姿翩翩,气质矜贵的公子出现在殿内。
文锦斋这些年名声大噪,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书局书肆能比得上他,而这一切不过源于一个坊
间传说。
不知从何处流传开来的,与文锦斋关系密切的禾安先生竟然是当今的皇后殿下。
禾安先生的绘本流传甚广,深受人们喜爱,这传言刚出的时候,便有人拿禾安先生的绘本与贺居云先生的画作做过对比,笔触似乎出自同宗。
贺居云画技难以模仿,从来都没有人能模仿得出贺居云画的精髓,而这位禾安却又有几分贺老先生的遗风,形神兼备,加之禾安的画技是一步步成熟的,从侧面验证了禾安极大可能是贺居云的外孙女。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毕竟这才名,不要白不要,便是皇后不是禾安,又有何人敢反驳。
但皇室任由这消息流传,不作回应。
若仅仅是这样简单,姜杏之也愿意承认的,只是她的另一系列的绘本,她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因为那些绘本是羞于见人,压箱底的避火图。
给她十张脸,她都不愿意承认禾安就是她。
没人辟谣,但大家好像都不约而同地默认了禾安就是皇后,因此人们为了买一本禾安先生的绘本踏破了文锦斋的门槛,自此文锦斋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大周。
陆星峤一进门就有小二迎了上来,这些年都在这儿做了十几二十几年了,这些年过去,对文锦斋背后的老板或多或少的清楚一些,而禾安先生究竟是不是皇后,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而这刚进门的就是他们的小主子了。
引他上了三楼,早已经有包厢安排好了。
卫央央进来时,陆星峤已经喝了一壶茶了。
她没有想到陆星峤已经到了,有些慌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时辰。
陆星峤看她宛若一个小傻子,轻啧一声“是我来早了,快过来坐。”
卫央央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觉得抱歉,轻轻地把门合上,转身在陆星峤对面坐下。
一张大圆桌,两个各坐一端,中间像是隔了一条长河,陆星峤舔了舔嘴唇,手指在桌上扣了扣预“怎么我会吃人。”
卫央央连忙摇头。
陆星峤眉梢微扬。
卫央央忙挪到他身边,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钻入鼻息,卫央央更紧张了,睫毛颤抖,心里也在懊恼,自己不断的出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
过来见他,自己会这么忐忑紧张。
椅子被陆星峤特地移动过,两张椅子靠得近,两人也是挨着的。
陆星峤端起茶壶斟茶,手腕忽然一抖,茶水漏了一些在外头,他若无其事地放下茶壶,伸右臂拿搁在桌子左边角的巾子。
他手臂很长,横过来像是把她抱紧怀里一样,偏他这个时候转头看向她。
卫央央抬眸,眼波温柔,带着一丝懵懵地憨态。
陆星峤心软软的,也知道自己不可做的太过,拿起巾子便靠回去,认真地把桌面上的茶水擦干,巾子也叠得整齐的放在一旁。
卫央央很少与他单独相处,今日还有个重要的任务,所以脑袋在不停地转动,手脚没处放,望着被他放在中间的巾子。
卫央央做了个后来每一次想到都觉得丢人的事情,她在陆星峤眼皮子底下,拿起巾子,放到了巾子一开始待的地方。
陆星峤看着她这一套动作,目光跟着她的手移动,最后和她四目相对。
卫央央僵硬地收回小手,两只手无措的拧在一起,嗫喏“我,我把它放好。”
她这样又乖又软,声音好甜,太可爱了,陆星峤深吸一口气,手痒痒,想疯狂地揉一揉她的脑袋。陆星峤不断的在心里和自己说道,不着急,不着急,迟早会揉到的。
陆星峤虽然自傲,但不会不尊重人,他移开目光,把这茬掀过去“吃茶。”
卫央央小声“嗯。”
便是不说话,只坐在一张桌上吃茶,已经可以满足现在的陆星峤了。
喝了一小杯茶,卫央央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陆星峤,双手的手指颤了颤,从袖兜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小盒子,双手递给陆星峤。
“这是谢礼”陆星峤眉头皱起来,“我不是说我不要你的谢礼吗”
陆星峤讨厌她把他们之间划分的很干净。
卫央央连声否认“不是的,这是我回杭州老家,给你带的礼物。”
陆星峤瞳孔放大,星眸慢慢的充满惊喜,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条玉雕孔雀纹镶宝石的扇坠,和傅遇凡他们都不一样。
怕他误会,卫央央指着玉雕“仔细看,可以看到上面镌刻的小字,是玉石坊的名称。”
这条扇坠莫名合了陆星峤的心意
,不过他不放心地问“只有我一个人有”
卫央央温声说“只有殿下一个人有。”
陆星峤脑袋里面都在放烟花爆竹了,他太喜欢这种唯一了,他越看扇坠越喜欢“多谢。”
卫央央腼腆地笑了笑。
不过
“怎么单单是我的要拖这么晚难不成你还要等到下雪了再送我扇坠”陆星峤被惊喜砸昏了的脑袋渐渐的清醒。
“先前去承安伯府没有想到殿下在,后来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卫央央没听出他的患得患失,只是很认真的解释。
陆星峤想想也是,每次都是他制造偶遇和她相见。
陆星峤把扇坠放到手心,仔细端详,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条扇坠了,连反应稍显迟钝的卫央央都感觉到了,送的礼物能得到收礼物的人的喜欢,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为什么是孔雀纹,有什么讲究”陆星峤漂亮的眸子看她。
卫央央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他像是骄傲的孔雀,眼睛弯一弯“只是觉得他好看。”
陆星峤把扇坠换到他带来的折扇上面,折扇妥帖的被他握在手中,扇都舍不得扇一下。
来文锦斋自然不可能不买书,卫央央满怀期待地问店小二有没有禾安先生的绘本。她身边站着陆星峤,有他在,便是没有,他也会想尽办法搞到,更何况他们店里还珍藏了几本。
店小二刚要说有,就瞥见陆星峤微微摇头,忙改口“不好意思,暂时没有。”
卫央央有些失望,她来汴京城晚,禾安先生早前的绘本她没有,现如今是一书难求。
陆星峤唇边噙着笑“我那儿还有几本,等回宫后,让人送给你。”
卫央央眼睛都亮了,飞快地点头“我保证不会损坏书册,必定完璧归赵。”她想到那个传闻,悄悄观察陆星峤的表情,没发现他有什么变化。
陆星峤蓦地弯腰,卫央央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星峤勾唇“还有书要买吗”
卫央央点点头,一头扎进了书架里,活脱脱一个小书迷,陆星峤觉得她和他娘一定很有话聊,他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