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记得邢惊迟的话,他叫她离另一个男人远一些。
而阮枝见了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之前她觉得他眼熟,可离得近了他的面容又变得模糊起来。他们似乎是没见过。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个人对她来说没有危险。
秦律忙对着边上的林丞宴解释道:“阿宴,这是嫂子,队迟哥年前刚结婚。见着嫂子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阮枝抿了抿唇,轻声道:“叫我阮枝就好。”
林丞宴的目光在阮枝脸上一扫而过,低声道:“阿律,还在人家工作单位,在这里尽量不要喊嫂子。像平时那样称呼就可以。”
秦律想了想,也是。
这么一想他顺带着把忘了的事也给想起来了!他说呢,他来丰城两周了都,居然忘了联系邢惊迟。
阮枝没多留,和秦律说了几句话就溜出去买面粉了。期间林丞宴一直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她走出很远,转弯过后停留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才消失。
阮枝骤然松了口气。
虽然她没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恶意,但他清淡的目光却让她觉得紧张。她思索片刻,还是拿出手机给邢惊迟发了条信息。
[枝枝不胖:邢惊迟,我见到秦律和你另一个队员了。他们和我打了招呼,晚上你过来要见见他们吗?]
邢惊迟收到阮枝信息的时候还在陈记,他们虽来得早,但等了很久。
这店铺外面看起来小小窄窄的,可里边儿却别有天地。这店铺里就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和他的学徒,余峯搬了把小板凳坐人工具桌前和人唠嗑,箭头的事儿已经问完了,他想着能不能旁敲侧击的问出点关于曾鸥的事儿来,毕竟当时曾鸥去找曾扬的时候可说这玩意儿是信物。
邢惊迟倚在墙边扫过那一柜子的工具。
那箭头在这儿可真算是最普通不过的订单了,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工具连邢惊迟都叫不上名儿来,但都能看出来出自同一个人,这做工太漂亮了。
兜里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
邢惊迟垂眸扫了一眼,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
他没回信息,直接走出去给阮枝回了个电话。
“邢惊迟?”
阮枝接的很快,听声儿似乎在外面走。
邢惊迟“嗯”了一声,没提秦律的事:“去食堂吃饭?早上让你带的水果吃了吗,包里还有几颗巧克力,我早上放进去的。”
“还有巧克力?!”
小青瓷的声音明显带了惊喜和雀跃。
邢惊迟无声地笑了一下,这么点儿小事就能哄得她这样高兴。不等他再问,那边经过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后,她含糊的声音又传过来了:“没去食堂呢,我出去买点面粉,下午做浆糊。拿来那幅画可大一张了,我们几个人都在忙活这个。”
邢惊迟微顿,这是吃上了。
他就不该在饭前和她说这个事。
邢惊迟和阮枝又聊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等下了班我去接你,晚上顺便叫上秦律他们一起吃顿饭。你想吃什么?”
阮枝想了想,应道:“都行。”
“嗯,下午有时间就休息一会儿。”
“知道啦。”
说完邢惊迟等着阮枝先挂了电话,其实他没想主动找他们的。但既然秦律和阮枝遇见了,那他的电话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就邢惊迟打电话这会儿功夫,余峯已经揣着本子出来了。
“队长,都问出来了,咱先吃饭还是先回局里?”
邢惊迟瞅他一眼,嘴上这样问,但手已经自觉地按在肚子上了,这暗示的不要太明显。他轻啧一声:“吃饭。”
余峯“嘿嘿”笑,众所周知,在出任务的时候和他们队长一块儿出去吃饭,是绝不用自掏腰包的。而且他们队长还特大方,他们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会儿他们正好边吃边说。他虽然对这旧市场不熟,但对外边儿可是门儿清的。
走出小巷后余峯非常自觉地接过了邢惊迟丢过来的钥匙,上了车把记笔录的本子递给邢惊迟:“队长,都在这儿了,大部分你都听到了。”
话虽然这样说,邢惊迟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眼。
原本他和余峯都以为这种箭头的订单不多,没成想一问还挺多的。余峯拿出照片让那老头认了才问出点东西来。那老头说这男人在这儿订箭头许多年了,这两年倒是少了些,不怎么来这儿,就算是要货也是托人来。后面余峯和老头聊天,顺着这箭头又聊到了滇城,老头子说着说着就说到自个儿也有个亲戚在滇城,说是姓曾。他们以前一起弄这活计,后来因为一些事儿散了。
一听邢惊迟就知道曾鸥也是从这儿知道这件事的,去滇城的时候用了这个身份做掩护。如此大费周章,让邢惊迟更加确定了曾鸥在这两个案子中扮演的角色绝不可能只是一个铺子的员工那么简单。
希望秦野能在盗墓团伙的嘴里问出点儿有用的东西。
临近初夏,白日渐长。
原本这个点夕阳该落进来了,今天办公室里还是亮堂堂的。那三花就那么懒洋洋地躺在门口,就差没往朱教授的躺椅上溜达了。
阮枝揉了一下午的面粉,手腕都酸了。
她瘪嘴,帮邢惊迟的时候都没那么累,想着想着阮枝还有点儿脸红。那个时候男人平时略显冷淡的声音总会变得又沉又哑,浑身都烫得不像话。
门口的三花歪着脑袋看阮枝,也不知道她脸红个什么,刚转过脑袋就见着了踏进院门的男人。这男人它今早才见过。
邢惊迟走起路来向来无声无息的,只在阮枝身边的时候才会放松一些。
现在这院儿里也就门口的三花发现了他,他缓步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大办公室里那三个人男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的小青瓷坐在桌子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脸红红的。
邢惊迟挑了挑眉,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
[邢惊迟:枝枝,在想什么?]
他眼看着阮枝呆了一会儿才去拿桌上的手机,她红着脸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又咬了咬唇才啪嗒啪嗒打字回复他。
邢惊迟的手机震了一下。
[枝枝不胖:我在想周末。]
邢惊迟顿住,眸色倏地暗下来。
那天早上在阮枝耳边说的话他还记得,他说提前预约了她整个周末。她这会儿一个人红着脸就是在想这个?这离周末可还有几天。
邢惊迟脑子的想法还没往外散发,她的下一条信息就来了。
[枝枝不胖:就是我和你说过周末我们去看师父,然后去外公那儿吃饭的事。]
邢惊迟:“”
他收起手机的同时顺带着把脑子里那些绮丽的念头也压了下去,这小青瓷都能把醉酒的告白忘得一干二净,他怎么能指望她记得这个。
这个点儿平日里是阮枝下班的点了,但今日他们几个人还在围在那幅画前。邢惊迟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看着朱教授招招手把阮枝喊了过去。
“小枝儿,你看看这儿”
接下来的话邢惊迟一句都没听明白,他小时候最多也就跟着他们家老爷子见过这些东西,这里头的门道也是因为造假案才多多少少接触了一些,也只浮于表面。
干他们这行儿的,多数都是为了个念。
阮枝打小就跟在她师父后面学手艺了,明明该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在那个年纪就有了那样的耐心和专注力。邢惊迟不难想到,顾衍对阮枝的影响力有多大。她最常挂在嘴边的可不是林千寻,而是顾衍。
最先发现邢惊迟的人是赵柏,他正扶了扶眼镜抬眼说话:“这裱褙的纸可能有点难找,我下午去找了,厚度都不适合,我”
赵柏顿住,他对上门口男人的视线。
朱教授瞅了赵柏一眼,看啥呢?
他顺着赵柏的视线往门就一瞧,哟,一个帅小伙。
赵柏和朱教授的动静不小,阮枝和刘奕华也停了动作。于是办公室里的四个人就齐齐地对上了邢惊迟,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阮枝在一片寂静中眨巴眨眼,抬脚就往邢惊迟身边跑去。
男人没再看里面的人,视线落到阮枝身上,伸手把她接了过来,低声问:“我出去等你?”
其实这儿的人除了朱教授,其他两个人都见过邢惊迟。这两人也没多看,人夫妻俩说话呢,更何况刘奕华还被邢惊迟铐过,就更不想说话了。
朱教授一会儿瞅瞅门外,一会儿瞅瞅里边儿,压低声音道:“这就是小枝儿那个对象呢?我前几个月听那小丫头说结婚了还以为是唬我的呢。”
其实阮枝结婚的事儿在博物馆早就传遍了,毕竟有个热心阿姨。他们还都知道了阮枝的老公是个人民警察,还挺诧异。但朱教授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都扑在文物上,哪儿听说过这些。
赵柏没应声,刘奕华点点头:“上回您让我去三藐寺找顾找空蝉大师的时候就见过了,上个月去溪林村也遇见他们刑警队在那儿办案。”
朱教授又往外瞄一眼,怪不得呢,原来是刑警队的。模样倒是生得俊,看起来和他们小枝儿挺般配的,就是这工作危险了点。
他琢磨了一会儿,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小枝儿,下班了!都回去吧!”
原本他们博物馆也不兴加班来着。
闻言阮枝“诶”地应了一声,扯了扯邢惊迟的袖子拉着人走了。走前邢惊迟朝办公室里边儿点了点头,朱教授还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手,这小两口看起来感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