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福山县,福灵镇,福灵山脚下,杏花村
傍晚,村里炊烟袅袅升起。
村东头,张家院子里,张家大儿媳妇周氏跟二儿媳妇刘氏正在灶房里做晚食。
老张家四个儿媳妇,两人一天,今天轮到她们俩;守寡的三儿媳妇孙氏手里攥着一块巴掌大的布头,坐在门口给她的遗腹子今年三岁的松柏缝衣服上的破洞;四儿媳妇王氏早年在地主家做过几年活,偷学了一点绣活手艺,这会儿,跟孙氏挨着坐在一起在绣荷包。
个头小小,瘦巴巴的老太太宗氏手指灵活的坐在门前搓麻绳。
院子里静悄悄的。
正是四月天,微风吹过,能闻到清爽的杏花香味。
“老婆子,我们回来了……”
老张头带着三个儿子张大有、张二福、张四喜一身疲惫的从外面进来,后面张家几个孙辈叽叽喳喳的跟在大人后面。
立刻小院便热闹了起来。
正好,晚食也做好了。
今年刚刚五岁的张泽轩松开牵着姐姐张月亮的手,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水缸里去打水给大人们洗手。
老张头乐呵呵的揉了揉张泽轩的小脑袋,干瘦的脸上笑出深深的褶子,“芝麻真懂事”
“爷爷,我也懂事……”
“我们也懂事……”
有张泽轩带头,除了张家长孙石头,其他几个全都涌过来,争着抢着要给大人们打水洗手、洗脸。
就连将将三岁的小松柏都过来凑过来。可惜他速度太慢,等他跑到地方,水缸里的水瓢早被哥哥姐姐抢走了,急的在边上啊啊直叫。
小名芝麻,被长辈们寄予‘芝麻开花节节高’美好祝愿的张泽轩却已经跑去饭厅帮着擦桌子去了。
张家一共十间青砖茅草屋,正屋四间(一间是老两口的房间,一间是大房张泽轩爹娘的房间,一间是二叔二婶的房间,还有一间是饭厅),东西厢各两间(东厢三间住着石头、张泽轩兄弟,三婶跟松柏;西厢住着月亮、星星、晴晴三姐妹,和四叔四婶),前面两间倒座(一间杂物房,一间厨房)。
房间住着倒还算宽敞,不像很多人家那样,需要一大家子挤在一两间屋里。但是等到黑乎乎的野菜糊糊端上桌,张泽轩心下就叹了口气。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吃不完就扔糟蹋了太多粮食,老天爷惩罚他,毫不夸张的说,他长到这么大,除了喝奶那会儿,几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张家虽然是农户,却少有田地。
自祖父老张头那一辈逃难到杏花村这里,几十年积累下来,除了这个还算像模像样的院子,也就置办下五亩良田,六亩薄田,打下来的粮食,除了交税,也就勉强能糊口。
这还是,大周刚刚建国几十年,政治比较清明,轻徭薄赋的情况下。
好在,杏花村靠着福灵山,山上有个据说求签非常灵验的福灵寺。
每月初一、十五或是重大节日,都会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赶到福灵山来上香求愿,他们这些山下的百姓也可以在这些日子里自家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
张家男人们时不时会去客串一下挑夫,给山上寺庙里送点东西,给想上山又不想走路的贵人老爷、夫人、小姐、公子们抬个滑竿得点微薄赏钱。
今天是四月初七,明天就是四月初八浴佛节。
山上福灵寺的方丈师傅们正在为明天浴佛节做最后的准备,因此要的东西不少。
老张头他们这几天一直在给山上送东西,今天才弄完,跟山上寺里的小师傅结了银钱回来。
“好了,开饭吧。”
家里人多,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一桌。
女人孩子这边一人大半碗野菜糊糊,松柏跟张泽轩两个小,又都是男娃子,可以分食一碗蒸鸡蛋;男人那边应该这几天做的都是体力活,每个人多一个杂面馒头。
就这,都不是所有人家都吃得上的。更多的人家不是农忙的时候,压根没有睡前这顿饭……
吃完饭,周氏、刘氏站出来收拾洗漱,小孩子被撵去洗漱睡觉,明天浴佛节,不仅大人忙,小孩也忙,没精力可不行。
“三婶?”
张泽轩刚洗漱完爬上床脱了衣服躺下,小松柏就被三婶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