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瑜也看出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对他笑笑,转而沿着水榭一侧的石阶往下走。
石阶下连着一条小径,没走两步就能看到不远处紧贴着院墙的紫藤架。紫藤在冬天已经全枯了,只剩下面的秋千在风里轻轻晃动。
说起来这秋千还是刘莹特意给她安的,作为年纪第一的奖励。藤架下原本是一具石桌石凳,后来被移到了小路的另一头。她小时候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在秋千上看小说,一直看到天色黑下去,蚊虫多起来,需要刘莹亲自拿着电蚊拍一路“噼里啪啦”地过来找她,才能把叮的满腿都是包的她拉回屋里涂风油精,边涂边吃晚饭。
乔瑜光是看到这架秋千就能想到很多,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会在回忆的过程中很自然地把这些话讲给他听,和着院子里风划过草木枝叶的簌簌声,池水映出的天空流云和时常被游鱼惊碎的波纹,一切都舒展开来,把时间也拉得很慢。
林一安在这种时候并不会说很多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从风和清丽的鸟鸣声中过滤出她柔和的嗓音。
他在国内生活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眼下听她讲起这些,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能走近那些时光,草木的脉络缠绕连结而上,他因此被同化为这里的一份子。
……
直到从花园的另一侧月亮门出去,就到了后院,乔瑜指了指一楼的那排房间,对他道:“那边是厨房,这几间都是储物间,还有洗衣房,民宿的很多用品都放在这里……这里的二楼是我和我妈妈的房间,因为本来是给下人住的,房间比较小,朝向也不太好。”
林一安点头,一边看了眼二楼的红木窗棂,问她:“我能上去参观一下吗?”
“参观吗?”乔瑜有些意外。
“嗯,”林一安应了声,迎着她诧异的目光,非常镇定且牵强地解释,“因为你们家的布局很有代表性,包括刚刚参观过的花园,现在很难找到保存这么完整的老民居……加上我最近在做的榕悦庄的项目,参考了很多经典的园林,包括这样的江南民居,这些对我的专业来说是很好的辅助材料。”
乔瑜作为一个门外汉,听到这解释完全没有起疑,甚至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最后应了句:“这样啊……那好啊,我带你上去看看。”
“谢谢。”林一安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了声。
不过考虑到她大半年没回来了,乔瑜在上楼前扬声对厨房里的人问了句:“妈,我楼上这个房间你收拾过吗?”
那头很快回答:“收拾过,你不在家我也天天收拾,一点灰都没有,干净得很。”
顿了顿又问:“怎么,你跟一安今晚想住这个房间啊?”
“没有,就是他说想参观一下,我带他上去看看。”乔瑜简单解释了句,便领着人上一侧的楼梯。
木头老化有些明显,踩起来吱呀作响,乔瑜担心他没走过这种窄楼梯,特意提醒了句:“楼梯声音听起来有点大,但其实没事的,就是台阶有点高,你小心点……”
谁知道话音刚落,反而是她一脚没踩稳,木楼梯发出恐怖的一声“嘎吱”,吓得她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反射性地抓住一旁的栏杆。
然后等她再缓过神来时,就感受到他的手也在第一时间扣住了她的腰,力道很大,隔着厚厚的冬衣外套都能清晰感受到。
林一安在她站稳后也松了口气,一边松开手一边道:“你也小心点。”
两人原本的身高差得很大,但这会儿乔瑜比他高一个台阶,身高就几乎持平了。他的声音因此很近地掠过她的耳侧,加上腰侧渐渐散开的触感,她本来已经一点点平复下来的心脏又重新跳得飞快。
乔瑜紧了紧嗓子,也只能低声说句“谢谢”,继续埋头上楼。
……
她的房间大概只有十多平,还保持着中学时期她亲自选择的装修。当时她的审美是淡绿色的雏菊墙纸搭配深绿色的皮质小沙发,有一张正对着窗户的书桌,能一边看着镇上连绵的黑瓦屋顶,一边听着河流的水声写作业。偶尔的雨天更好,雨打屋檐的声音舒缓又安慰,是她最爱的白噪音。
乔瑜一直都很喜欢自己这个房间,如果不是那张小床只有一米三五的话,她难得能回一次家,比起客房,其实还是更想睡这里。
她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一旁的林一安也难得跟她心有灵犀了一次,开口道:“其实我更喜欢你的房间,很有特色,像那个年代的,刚刚那个大客房就没有这样的气氛。”
“你也这么觉得吗?”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设计师,能从他嘴里得到这样的夸奖,乔瑜还挺高兴的,说着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床上坐下,她小时候爱睡软床,下面的席梦思被她的动作带得晃动了几下,一边道,“要是我的床再大一点的话,我们就可以睡这里了。”
但林一安听到这话反而愣了一下,开口提醒她:“我们又不睡一张床,跟床大不大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是睡地上的。”
“对哦……”这一来乔瑜也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刚才莫名其妙把前提设成了他们俩要一起睡,片刻后试探性地伸手拍拍自己的床垫,问他,“那你愿意跟我睡这个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