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从废墟爬上来，马亚尔看到的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场面。穿着白色裙装的兄长大人冲他勾起嘴角，开口就要说话。

为了防止对方再次说出那句差点让他三观碎裂的话，马亚尔这次抢先开口：“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没有得手了。”

打光灯将他的面容映得惨白。

“你太小看费奥多尔君了。”真江苍羽回答他。

马亚尔因为这句话愣了一下，接着他恍然大悟：“你用那个异能了，你终于用那个异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住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真江苍羽没笑，他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木着一张脸注视自己状似疯癫的弟弟。

笑声终于止息，一束火焰从马亚尔的方向疾射而来。火焰灼烧过的地方焦黑一片，刹那之间就将真江苍羽本来倚着的那块玻璃，连同打光灯轰得粉碎。

等到烟尘散去，原来那块地方早就没了青年的影子。

随着窗户破碎，深红色的雾气翻滚着、海浪涨潮一般涌入。

成功了吗？

马亚尔将手臂横挡在身前，浑身紧绷，谨慎地扫视着前方的空地。他在戒备着随时有可能从空中出现的袭击。

“嗒。”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在背后响起，马亚尔本就警戒到神经都快崩断的程度，听到声响后迅速转身。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一片耀眼的白光伴随第二个响声亮起。

在他被□□刺激得失去视野之时，一记力道沉重的扫堂腿将他踢飞出去。对着的方向正好是那个破开的大洞。

被揍过许多次，已经养成条件反射的马亚尔迅速伸手，向身后轰出火焰。借着火焰的反向作用力，他将自己稳稳当当又送回了骸塞里面。

“你完全恢复了！阿尔瓦！”他放声大笑起来，“你现在没有异能力，那我也不会用异能力。来打架！来！”

「所爱之人」身为治愈系异能，伤势越重，治疗效果越好。真江苍羽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划下了手术刀，濒死前异能发动，使他的身体素质完全恢复到巅峰时期。

但动用治愈能力后，他的异能力会消失整整一周的时间。

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异能力消失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直到彻底消失。

这就是「所爱之人」作为能够违规复活使者的异能力，所受到的最大限制。

这种事马亚尔在被踢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他的兄长不发一言，手术刀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指他暴露在外的脖颈。

兄弟两人在废墟里你来我往，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想要对方性命的狠戾。马亚尔被逼退到窗户的大洞旁边，从那个地方一侧头就能看到外面的决战。

他的目光差点凝滞在人虎那美丽的异能上。

冰凉的指尖捂住了他的双眼，同样冰冷的手术刀也抵在了他的大动脉附近。

马亚尔听见他兄长独特的烟嗓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很美吧？”

“很美——我不能看吗？”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从伤口中溢出的血已经将风衣染得面目全非。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以为你知道这个道理？”真江苍羽反问他，“你觊觎我的强者做什么？”

马亚尔：“……哈？”

好好的死前告别仪式被他老哥这句话整得气氛都诡异了起来。

马亚尔不甘心：“你？美人？”

“我愚蠢的欧豆豆，让你心甘情愿承认我是庄园第一美人有这么难吗？”真江苍羽好像跟这个话题杠上了。

“……”马亚尔战术性沉默三秒，决定在死前给他添句堵，“对，反正我快要死了。我死之后你就是了。”

原本握得极稳的手术刀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

窗外的决战也到了最后阶段。耀目的蓝光将整个天际都照亮，从剩下的、残破的玻璃上面，他似乎看到了他与兄长两人的投影。

年幼的他第一次来到庄园之时，第一次见到那个黑发蓝眸、小大人一样正经的兄长。

——那个时候，兄长的笑容还没有如今这样的阴霾，温柔而又包容。小小的兄长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笑起来：“我觉得我们马亚尔，长大之后会是庄园第一美人。庄园里的女孩子算什么，马亚尔要比她们美多啦！”

玻璃上的幻象破碎了。

那个小小的兄长也消失了。

他们之间的亲情永远只存在于过去，只存在于想象。只要他们还姓梅勒特，就总要迎来这样的结局。

最后，果然只有那个被“病逝”的父亲才是最终赢家。

马亚尔闭上眼，用同样轻柔的声音道：“宽恕我，哥哥。”

“我宽恕你了，弟弟。”真江苍羽回答。

他手下用力，轻巧割开了自己弟弟的大动脉。血液喷溅出来，被他半搂在怀里的人渐渐失去温度。那头黑发也渐渐褪色，恢复成原有的灿金色。

杀害自己几乎全部弟妹的兄长脱力松手，任由弟弟的尸体躺倒在地面上。

他的神色并未缓和，目光依然冰冷：

“但上帝仍未。”

至此终于失去所有力气的真江苍羽放弃继续站稳，从窗玻璃破开的大洞当中仰面向外栽倒。

天边依然破晓，黑暗的天空被朝阳照亮，向后急速退去。

地心引力接引着黑发青年回到地球的怀抱，坠落的青年向天空伸出一只手，带着满足的微笑闭上眼睛。

直到一双手臂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