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朱府大宅门口,李媚娘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形容仓促地飞奔而来,打头被两个武林人士几乎架着跑的朱富贵衣衫凌乱,与平日里整齐端正的模样大相庭径,就连头上用来束发的青玉冠似乎都有些歪斜了。
更为奇怪的是,他们身后明明跟了一辆马车,可是却谁也没有坐上去,那些素来惯于奔波的武林人士也就罢了,怎么就连平时只要出门不是乘轿就是坐车的朱富贵都……?
李媚娘心中又是疑惑又是焦灼,都没顾上想要伸出手来扶她的丫鬟,忙拎起裙摆小步跑着迎了上去,口中急切地唤道:“贵哥哥,你们回来了!”
两个扶着朱富贵的武林人士松开手,朱富贵顺势抽回手臂扶住李媚娘的胳膊,叫了她一声:“媚娘。”随后来不及与她多说,转头吩咐同样迎了上来的管家,对他道:“快,你现在就去后山药庐中通知神医,请他务必倾尽全力相救!”
神医姓薛,是位真正妙手仁心的医者,然而因与隶属于明教的蝶谷医仙胡青牛有些交情,便被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断定其与明教勾结,喊打喊杀,令他不堪其扰,索性接受了汾阳首富朱富贵的盛情邀请,多年来一直隐居在朱府后山中,平日里除了研究药理,便是去城中义诊,日子倒也算平静。
朱富贵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主家,但却一直很注意分寸,从来不曾无故去药庐叨扰他,今次如此急迫,必定是有什么重大的缘由,因此管家不敢多问,当即领命前去。
李媚娘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平日里都是由府医照看他们的身体,然而这次竟然需要劳烦到薛神医,她心中担忧是朱富贵哪里受了伤,一边仔细地查看,一边一叠声地问道:“贵哥哥,你没事吧?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朱富贵拍了拍她的手背稍作安抚,柔声道:“我没事,等会儿再与你细说。”随后便转过身去,帮着一起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一个虬髯大汉从里面弯腰钻了出来,两条结实的手臂上还打横抱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红衣女子,可不正是丁敏君!
“呀!”
李媚娘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握着朱富贵手腕的柔荑倏地收紧,着急地问道:“丁女侠怎会伤得如此之重?”
朱富贵的眼中满是钦佩,却没有回答,又拍了拍她的手,将她护到一旁,随后转向那虬髯大汉高声道:“常英雄,神医已经等候在药庐中,咱们先将丁女侠抬进去!”
说罢便令仆从上前接应,然而常遇春却已经抱着人跳下了马车,对他们说道:“朱爷,我力气大,你们在前头带路,我抱着丁女侠跟上便是。”
“这样也好。”事从权急,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朱富贵亲自在最前头小跑着引路,一行人脚下不停,径直来到了位于后山的药庐。
此时神医已提着药箱等在了门口,一见到他们出现,二话不说,赶忙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屋子中,等常遇春把人放到床上后,便板着脸将无关人等通通轰了出去,只留下了对医理有所涉猎的李媚娘。
雕花的木门在眼前砰地关上,常遇春心中虽仍担忧丁敏君的伤势,但当务之急,他还得尽快赶回赤铜寨去处理遗留下来的诸多事情,没办法在这边久待,因而也只能先将丁女侠托付于此。
他抱拳对着朱富贵郑重道:“丁女侠是在与蒙古人对战之时负伤的,乃当之无愧的英雄,还望朱爷费心。”
朱富贵亦正色与他拱手保证道:“这是自然,朱某定当竭尽全力,保丁女侠无虞!”
常遇春这才心下稍安,又行色匆匆地赶回了赤铜寨。在他离开后,朱富贵又送走了酬请的一众武林人士,重新回到药庐,坐在大堂中耐心等待里面忙于救治丁敏君的两人出来。
……
房间中,薛神医吩咐李媚娘用沸水烫煮消毒过的剪刀剪开丁敏君肩膀上的衣物,将伤处暴露出来,绞干同样用滚水煮开过的帕子,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随后他取出一十八枚金针,出手如电扎在相应的穴位上止血。半刻钟后,他伸手取过药童给他递来的金疮药和生肌散,敷在丁敏君的创口处,拔去金针扔进事先准备好的烈酒中浸泡,拿了一块煮沸晾干的细布递给李媚娘,让她先覆在伤口上按压片刻,等药粉渗进伤口中再用裁成长条的细布绕过胸口和肩膀缠住。
因着伤口位置的原因,用细布包扎的时候须得除去丁敏君上身的衣物才行,神医乃是男子,到底有所不便,好在此时血已止住,丁敏君已无性命之虞,兼之李媚娘略通黄岐之术,平日里又经常救治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包扎的手法相当纯熟,所以他才将此事交于她来办。
待包扎好后,李媚娘展开薄被盖在了丁敏君身上,还细心地将被沿拉高至她的颈窝处掖了掖,将她的身体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后,才从被子底下轻轻抬出她的手臂,让出床边的位置请神医把脉。
薛神医探出三指搭在脉上,另一只手捻着胡须沉吟片刻,起身走到桌边,取过毛笔舔了舔墨,仔细斟酌着写下了一剂药方,交给药童令他去抓药熬煎。
朱富贵在房门口直等了三盏茶的工夫,才看到神医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连忙站起身,迎上去仔细询问丁敏君的伤势。
薛神医笑着对他道:“这姑娘内力深厚,伤口看着可怖,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只是因为出血多了点,等醒过来好好补一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听到丁敏君无事之后,朱富贵这才放下心来。说实话,直到现在,他的耳边仿佛仍然回响着震天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