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并不是孤身一人。她身边带着几个丫头, 就是因为丫头想进府取东西被拒之门外,她才发现事情不对。
如果家里的哥哥真的中了毒,那确实是不敢认她的。那样的疼痛, 她感触最深,不认为有人扛得下来。
“你未免太嚣张, 这世上是讲王法的。”
听到这一句, 楚云梨哈哈大笑:“多新鲜呐。就你干的那些事,原来你还知道有王法?”
刘夫人只觉得这笑声格外刺耳, 狠狠瞪着面前的女人。
楚云梨扬眉:“你是不是很恨?”
刘夫人冷哼一声。
楚云梨闲闲道:“我劝你乖觉一些,再这么甩脸子, 别说是除病根的药,就是十日一颗的药,我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了刘夫人凌厉的目光。
“恨就对了。”楚云梨整理着面前的桌子:“曾经有不少人也如你一般, 又恨又无奈。现在,你应该能感同身受了。”
刘夫人放在身侧的手紧握:“陈秋叶……”
楚云梨抬手止住她的话:“那些狠话我不想再听,你敢再说一句, 就等着痛死吧!”
刘夫人顿时像被掐住了脖颈一般, 满脸憋得通红。良久, 她拂袖而去。
刘家那边丧事办得吵吵闹闹, 几个庶子和妾室连同刘家本家的人争得跟乌眼鸡似的, 半个月后, 整个刘家分崩离析。
这段日子, 刘夫人但凡出现, 所有的妾室都否认她的身份。声称那个葬在乡下的女人才是她。
刘夫人是做梦也没想到,她不过是让五月替自己死,就真的替了自己的身份。
刘家老宅发卖, 那些人以为可以取走刘夫人的嫁妆。还没开始分呢,刘夫人娘家人就到了,强势取回嫁妆,众人占不着便宜,也不敢和高家做对。很快各奔东西,城里传承了百年的刘家,就此湮灭。
刘夫人眼睁睁看着夫家没了,她不是没有上门去闹,可所有人都不认她,娘家那边也是,一开始,她还能和守门的人掰扯几句。后来,只要一看到她靠近,许多护卫就拎着棍棒上前。
有一次,她咬牙站在原地,不信他们真的敢打自己。
结果,他们是真敢动手啊!
她被棍棒打得屁滚尿流,回家后躺了两日,才勉强能下床。
也是这一回之后,刘夫人彻底看清了娘家人的嘴脸,他们真的真的不打算认自己。
事实上,楚云梨并没有下毒,而是找到了刘夫人的兄长高临谈了谈。只说如果他们要认,她就会去公堂上为自己的哥哥讨个公道!
高临对于这个妹妹,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好好的姑娘家,嫁了人之后不想着相夫教子,反而找了那么多男人伴在身边……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他不是没有劝过,看到刘老爷着实不是个东西,他也知道不怪妹妹,直言过若是妹妹愿意归家再嫁,他可以上门商谈。
奈何妹妹不听啊,就要陷在那一摊泥里!
高临自己也是有女儿的,这些年被人笑话就算了,女儿有这样的姑姑,他日很难找到合适的夫家……认回来,会闹上公堂,就妹妹做的那些不靠谱的事,想要脱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不认就不认吧!
夫家没了,娘家不认,刘夫人开始惶恐。她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跑去找了曾经相熟的人家。
无一例外,全都不认她。
有那过分的,甚至和娘家一样,说她是上门讹诈的骗子,直接乱棍把她打了出来。
又到十日,刘夫人一大早就带着身边的丫鬟到了医馆中。
楚云梨关了医馆的门,让她身边的丫鬟离开,顺便还让刘夫人放了她们的身契。
刘夫人此人性情暴戾,只看五月没有人捆绑却乖乖受死就看得出,凡是她手底下的人,对她都不敢生出忤逆之心。
楚云梨还注意到两个丫鬟身上都有伤,拿到身契,二人对着磕了个头:“多谢姑娘。”
想到什么,楚云梨又问:“你们还有其他姐妹么?”
其中一个丫鬟怨恨地看了一眼刘夫人,低声道:“其他人逃了。姑娘就了奴婢二人的命,大恩大德来世再报。奴婢会和六月一起回家乡去。日后都再也不来了。”
楚云梨沉默了下,又给了她们每人十两银子。
两个姑娘再次磕了头,磕到额头红肿,飞快离开。
接下来,楚云梨什么也不干。就陪刘夫人耗着。
“那天我说了,你找我麻烦,我不给你解药。”
刘夫人不信。
日头渐渐升高,她只觉得肚子里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似乎连骨头都是痛的。她坐不住,缓缓滑落在地上,满眼哀求。
“给我……解药……算我求你……”
楚云梨漠然看着,好奇问:“曾经也有人这样求你吧?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刘夫人茫然,想起曾经跪在地自己面前哭求的男人女人,她那时候……并不能感同身受,偶尔觉得厌烦,更多的时候却是欢喜。
足足一日一夜,刘夫人在地上不停的打滚,直到滚不动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报应!
曾经刘夫人以为自己生来高高在上,不会有人敢欺负她,所有人都该普服在她脚下任她驱使。被她看上是那些人的福气……也有人咒骂她,可她从来都不认命,到了现在,她才真的相信恶有恶报。
以前不报,是时候未到。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熬了许久,分不清是哪里更痛,她反而有了点力气,又开始哭求。
楚云梨冷眼看着:“痛么?”
曾经那些被她打死的人,也是这么痛。
又到天亮,楚云梨蹲在她面前:“我听说,只因为有个姑娘得了刘老爷另眼相看,你就把她丢进了恶犬笼子里,最后只剩一把骨头。对么?”
这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刘夫人那时候不觉得如何,可面前女子眼神森然,她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楚云梨看了看天色,打开医馆的门,将她揪上马车,赶着马车往外城而去。
天亮之后,城门大开。楚云梨架着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出了城,往另一个府城而去,到了偏僻处,下了官道往深山老林而去。
然后,她将痛得奄奄一息的刘夫人拎着往山上走,最后将其丢进了密林里。
老林子遮天蔽日,隐约还有狼嚎声,刘夫人抱着她的腿,哭得涕泪横流:“我错了……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对不起你……我求你了……”
又疼又惧之下,刘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留在这里。
楚云梨转身走了。
刘夫人跌跌撞撞想要跟上,却摔了一跤,她再次爬起,害怕之下泪眼模糊,看不清路,又摔了一跤。她努力想要追上前面女子的脚步,可没多久,她就再也看不到那抹纤细的身影。
楚云梨走了老远,还能听到身后的哭求声。她却始终没有回头。
从那之后,楚云梨再也没有见过她。
倒是高临前来问过。
楚云梨只推说不知,高临沉默许久,再没有追问,也没有派人去找。
百花村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就是,陈家老两口时常去找小女儿要银子。
陈秋月是家中的幺女,从小就没干什么活,长大后嫁了人,也不爱干活。家里人多,又有长辈管家,她手头几乎没有银子。想要买衣衫和吃食,只能想别的辙。
她经常回娘家问双亲要银子,虽然不多吧,但聊胜于无。后来哥哥和姐姐都有了银子,她也想去要一点,可看到陈秋叶那么狠,连刘家那样的庞然作物都敢与之作对,她那里还敢奢求?
但是,她没想到哥哥临走之前竟然会把孝敬双亲的银子交到自己手中。
足足三两,她当日就去镇上大吃了一顿,又给自己买了衣衫和首饰。
村里没有秘密,老两口很快就知道了,找到她要拿银子。
陈秋月也不用多费神想理由,就说日子还没到。
老两口按捺住性子,到了日子后上门。陈秋月更加光棍:银子丢了。
老两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母气急败坏:“那是你哥哥孝敬我们的银子,是相信你才给你收着,你怎么能弄丢?”
陈父要粗暴一些:“我不管你丢了也好,花了也罢,反正秋明的银子是给了你。每月给我们一钱,你若是不给……哼!”
“丧了良心的玩意,连爹娘的银子都要昧下,你还有没有良心?”陈母破口大骂。
大骂也好,打也罢,陈秋月就俩字,没有!
老两口费尽心思,也没能从女儿手中抠出一个子儿。也是到了此刻,二人悔不当初。
如果二女儿在村里,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年纪大了的人,下地干活没有力气。知道每月有一钱,他们干脆就没有种地。因此,只能吃野菜。
陈秋月当真是看得惯,哪怕爹娘啃野菜,她也假装不知。
本来年纪就大,又气了一场。陈父倒下了。
陈母想托人去城里给儿女传信,可村里压根就没人去,她自己又不敢去。
陈秋明给了三年的银子,事实上,夫妻俩压根就没活到那么久。陈父去得比较快,又是在夜里,发现的时候已经凉了。
陈母大受打击,又悔又恨之下,没多久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