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到了消夏宴。消夏宴是本朝的旧例,一向由皇宫主持,邀请京城世家。今年太子妃入主东宫正好一年,贵妃便命她全权主持,锻炼她的能力。
说到当今太子,倒是一段传奇故事。当今圣上,自继位以来,偏宠冯贵妃,大半生过去宫里只有两位公主。到了知天命之年,皇帝自然也苦恼于继承人的问题。一日突然想起来,自己可能还有一骨血,流落在民间。于是派人寻找,可巧,只过了三月,就有一少年带着信物面见皇帝。
经过滴血认亲和当年旧仆的供述,皇帝明白了他真的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直接封了太子。
因着太子入宫之前,曾在左相赵诚府中做过门生,因此皇帝封赵诚为太师。是以,六宫中冯贵妃虽是高位,太子却亲近赵诚的女儿舒妃赵氏。
太子和顾辰飞同年,是去岁结的婚,娶得是冯贵妃的侄女。
出发前,顾辰飞依旧小意讨好“今日要去消夏宴了。你要是觉得外面热,就早些回来,不必等到最后。”
沈瑶月已然消了气,没应他的话,只道“我去前院同娘一起乘车,你快赶紧骑马去罢。”
顾辰飞连连点头,不敢再说废话。
消夏宴在京郊行宫举行,王妃携着沈瑶月到达行宫后,要去同几位公主郡主一处说话,就嘱咐说“我待会过去,估计是要商量一下怡秀公主的婚事,你若是觉得烦,可以找好友一同玩。”
“是。”沈瑶月知道她们要商议重要事情,自行去找了谈歆儿。
临去之前,毅王妃不忘嘱咐道“待会开闸放水,记得离水深的地方远一些。”
“知道。”沈瑶月笑着应道。
因着是太子妃召请,今日来的贵人很多,大多按着品级,带了仆妇过来。行宫虽大,今日却到处都是人。沈瑶月就和谈歆儿带着各自的丫头,去了一处人少的凉亭说话。
说到日头快到了中天,沈瑶月道“午宴快到了,我们该过去了。”
“嗯,我先去更衣,你等我一下。”谈歆儿道。
沈瑶月答应后,站在原地看河面上九曲回廊,水中菡萏新叶茂密,满眼绿意和着水汽,令人心旷神怡。正当她看得开心,不远处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苏怀瑾路过此地,看着沈瑶月,习惯性地冷笑“哟,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呢,原来是我们未来的毅王世子妃。”
人人都知道,顾辰飞虽然是毅王独子,却因着父子关系不睦,没有做世子。这句“未来世子妃”,是变着法儿的讽刺她。沈瑶月看着苏怀瑾,想起来苏父前一阵子因功进了爵位,又封了子女,苏怀瑾现是县主。现在春风得意,自己又没嫁给赵冉,不知道惹了她哪门子不开心。
沈瑶月懒得对她假以辞色,只打招呼道“苏县主。”
“你凭什么不嫁赵公子”苏怀瑾看她神色淡淡,不由怒气冲冲道。当日听到赵冉有意同沈瑶月定亲,一次偶遇赵冉,本来想说一些坏话,让赵冉改变决定。谁料听到了沈瑶月同顾辰飞定亲的消息,幸灾乐祸之际,竟看到赵冉一贯淡定的神色,露出震惊和迷茫。
“苏县主是在说笑话么。我的婚事,是毅王妃同我祖母商议定了的,和别家并无关系。”沈瑶月实在是不明白,她不嫁赵冉,苏怀瑾有什么不开心的。
“可是,明明当时全京城人都说赵家想定你为儿媳。”苏怀瑾道。
“以前我就同县主说过,莫信流言。”沈瑶月想谈歆儿为何还不回来,算了,要不去前面水榭那里等她吧,省着和苏怀瑾在这里吵架。她一时喊得爽快了,自己还在意别人怎么看呢,现在的名声,可是她好不容易维护回来的。她心中叹口气,就道“苏县主在此处乘凉吧。”
看着沈瑶月要走,苏怀瑾忙拦了一下,结果没想到沈瑶月走得决绝,她忙使劲一拽,不防用力过猛,整个人撞在了沈瑶月身上。力气太猛,两个人一齐撞向围栏。
“咔嚓”一声,围栏断裂,苏怀瑾惊呼一声,两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天啊县主。”“少奶奶。”二人的丫头纷纷惊叫。
很不巧的是,因着今年雨水来得早,这里又是整个京城水域最发达的地方。从前几天起,为着消暑宴,工部特意派了人过来,分了好几个时间段排水。
她们掉下去的时候,排水就开始了,因着这一处地势高,河水涌动起来,瞬间湍急,将两个人冲了好一段路程。沈瑶月在乡下住了几年,倒是会水,可是一路被冲过来也不可能凫水,更何况苏怀瑾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抱住她。她只得闭气,节省体力。
能不能活,全看天命。
冲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一个浅滩,沈瑶月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咬牙站起来,发现水没了胸口。她深吸了两口气。
扑通一声,苏怀瑾再次跌入水里,沈瑶月忙把她捞上来,看着她手中死死捏着自己衣服的碎布,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地将她向岸边拖去。
等到两个人到了岸边,沈瑶月强撑着做起,挤压了苏怀瑾的胸口,让她灌进体内的水,全都吐出来。做完一切后,她再没看一眼,就脱力的躺了下来。
至于苏怀瑾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她已经尽了力,实在操心不了了。
那什么时间会有人来救她们呢
现在是夏天,可是在山谷中间,又从水里出来,虽是晒着阳光,还是有些冷。
她躺了一会儿,睁眼开始观察四周地形,两边都不算高,可到处都是有棱角的山岩和胡乱生长的树杈。如果大家到此地,要么从上游沿着河岸走过来,要么从山谷之外的下游走过来。想想刚才冲了多远,她觉得,起码再过一个时辰,才能有人找到他们。
正想着,她听到几声荆棘划破衣衫的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顾辰飞。
早上分别前,她看着顾辰飞穿着的是簇新的玄色外衣,然而如今破破烂烂的。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显然是直接从上面下来的。
“你”沈瑶月想问你受伤了吗,还没问完,来人直接抱住她,良久道“可伤着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小心翼翼地不会伤到怀里的人。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要知道水势湍急,掉进去很可能就无法生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