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扭过头来,“您不如去打扫打扫屋子,多买点菜,等着做饭呢,没听隔壁那小四川,吃一盆的担担面呢。”
那嘴,嘚吧嘚吧的,虎子都没眼看了,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大娘,我姐她——”说话就这样。
结果人老太太起来了,倍儿精神的,“我还能不如你个丫头片子不成。”
擦擦眼泪,那劲儿劲儿的,拎着包就出去买菜去了。
西爱这人,说话是真毒,你说你安慰一下老人家能死啊?
整个军属区都欢欢喜喜的,翔子拖着腿回来的,腿给砸了一下子,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笑的哈哈的,“我这腿啊,三等功呢,光荣,那么高的火舌,得有十几米吧,我就抱着那女的赶紧跑啊,那是屋子里面最后一个了,结果就给砸腿上去了,那么粗一根柱子呢。”
“这一家子人也傻,要钱不要命的,等着火来了,竟然躲起来了,躲在地窖里面去了,这不是等死呢,我一个个拉出来的。”
说完,嘿的一下,拍了拍腿。
跟小四川碰杯,活着就继续吹牛,人没了也是个英雄,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小四川一口干了,烈酒入喉啊,他低着头,地上吧嗒吧嗒的就滴水。
有落在桌子上的,甜甜绕着桌子转,用手点了点那水,“叔,漏雨了家里。”
小四川通红的眼,不愿意当着人的面这样,两只手捂着眼,来回的搓着,整个脸大概是酒气,熏得通红,“要是我那绳子没断,我使劲快点拉,人还活着呢。”
牺牲的是个战友,下井取水的时候,那井水用的多,越来越深,就得人下去通管道的,给管道一节一节的接上,好救火用啊。
结果那绳子就断了,人爬补上来了,小四川看着人咽气的。
“我说我下去,他不给,说自己打小爬树,灵活的很。”
一屋子的安静,甜甜也不敢说话了,眼里包着泪,军人的孩子,从小就知道,什么是牺牲。
只有西爱看着窗外漆黑,摸了摸温热的手,“为什么没有备用绳子呢?”
“来不及,没有了。”
火那么高,前面就等着用水呢,时间耽误一分钟,火线就往前走一米,哪里来得及去找备用绳子呢,有绳子就不错了。
西爱突然觉得热,闷热的,这屋子里面的炭火太热了,她走出去,透口气。
她想对人说说话,可是没有人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脚踩在地上,那么踏实。
“你是张西爱吧?”
西爱抬眼,看见一群姑娘,说话的是打头的那一个,人长的漂亮,对着她点头,“我们打算去探望烈属,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是那一群姑娘们,搞政工文艺出身的,平时虽然没太多接触,但是隔空不和,上次文艺汇演西爱就不甩她们。
可是今天,她跟在她们后面,她想去看看,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是想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她没有比现在,更觉得这个世界真实了。
手所触及的温度是真实的,她被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挽着胳膊,衣服摩擦的触感也是真实的,所看到的也是真实的。
她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她跟其他人,也许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西爱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一样,她聪明,她傲气,她无所不能,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也是所有人当中的一个。
似乎很奇妙的,西爱就这么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冯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