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萍拧着她的耳朵,“你会不会说话了,咒谁呢”
西爱你说冤枉不冤枉,平时坏事做尽了,这会儿说话都说不清楚,“是小孙,小孙”
宋慧萍年纪大了,这心啊,受不了。
院子里的人被西爱那一嗓子喊出来,有人抱着小孙喂糖水。
西爱自己红鼻子红眼睛的,站在院子里。
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有人带着枪来了,看着安会计给抬走,看着孙寡妇回来了,看着她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哭得像是窦娥一样的,一声十八转。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
孙寡妇的切面店依然开着,肚子里面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她始终没有开口过,小孙醒过来了,像是给以前一样,只是再也不曾站在门口的石狮子门前,翘首看着巷子等着爸爸下班回来,等着有人摸摸他的头,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放着两三块蜜三刀,或者一包猪耳朵。
安会计在的时候,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比西爱在一起玩,还要快乐。
他慢慢的懂了,突然长大了一点,他知道西爱跟伸伸在一起,做的是什么事情,知道安会计是什么人,也知道了,最后安会计到底做了什么。
为此牵连出来一批敌特,有人敲锣打鼓送锦旗来院子里面,伸伸戴着大红花,站在人群中喧闹很久,始终没有看到西爱出来。
如果是平时,西爱一定会出来的,她喜欢看热闹,喜欢出风头,喜欢展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大院儿的孩子依然热闹,可是少了小孙跟西爱。
再也看不见两个孩子,趴在花台前,小孙被她指使的团团转。
宁宇森找一圈,没看见西爱,最后爬到房顶上,看她抱着胳膊,坐在那里,低眉垂眼,看着远处卷起来的黄沙,还有那不知道的未来。
他跟着坐下来,沉默了很久,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西爱,其实,不怪你,你没有错。”
“也许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西爱不吭声,她依然是紧紧地抿着唇,依然看着远处。
宁宇森是少年了,他接触外面的世界最多,他也开始思考了,他不是当初学校里面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少年了。
天色黑下来,宁宇森看了一眼黄昏晓,看着各家各户的烟囱缓缓的冒出炊烟,看着自行车铃声在巷子里环绕,看着张平提着自行车的横梁进来。
“吃饭了,西爱。”他轻声说。
西爱突然哽咽,看了一眼切面店,依然是紧闭着的门,小孙一天没出来,她捂着脸,声音极力的平缓,“你知道吗”
她第一次仰着脸去看别人,去学着从别人的眼睛里面寻找答案,寻找不一样的解释,“你知道吗小孙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自己眨眨眼,话音像是花季里面沉湎的虫,久远的不可思议,“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啊。”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突然泪落,突然雪飘,突然看懂了什么是朋友。
宁宇森突然顿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也许知道了,为什么聪慧的人一般都早夭。
因为纯粹吧。
因为太聪明了,所以珍惜的东西很少,一旦有珍惜的东西,比一般人都要爱,都要慎重。
比如说,小孙之于西爱。
西爱哭了,自己一边擦着泪一边讲,“我去看他,我想去看他,可是孙寡妇不要我进去。”
“我问她小孙呢,她说就当死了。”
“我知道他在屋子里面,我去敲窗户,可是没有人开,我放小孙最喜欢的蜜三刀,第二天鸟雀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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