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聪的尸体被抬走了。
或许是知道自家儿子没办好事,又或许是和老皇帝有过交易,总之,陈家先前来收尸时没哭没闹、安分得连屁都没敢多放,坊间用最快的速度编好了“美修罗怒斩堂上客”的本子,说书人口沫横飞,直把池回描述成了阴晴不定、喜爱砍头的怪物。
经此一遭,本就门可罗雀的霍府更显凄凉,要不是祖上装修的品味够好,这里活脱脱能被气氛烘托成鬼宅。
足足守孝三年,霍景玄此刻早已没有官职傍身,再加上前阵子刚被扒掉飞鱼服的凤指挥使,整个霍府上下都散发着愉快而又轻松的咸鱼气息。
【不用上早朝多好。】
遗憾没能吃到便宜夫君亲手做的饭菜,胃口被养刁的池回瘫在轮椅上:【这破天气,光是坐着就让小爷腿疼。】
碍于快穿局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定,系统所能替宿主屏蔽的痛觉有限,哪怕0527已经在许可范围内开足马力,池回还是觉得有虫子在骨头缝里乱咬。
若非自杀脱离属于严重违规,他甚至都想放弃霍景玄这块到嘴边的肉。
【得了吧,】悠闲地窝在自家宿主的识海里看小说,0527顺手点开系统商店,【祛痛珠和大还丹应有尽有,就看您老舍不舍得。】
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池回想起那些道具只能“现买现用”的设定就来气:【奸商,丑拒!】
【再说霍景玄现在可是大夫,突然痊愈你让我怎么和他解释?】
懒得理自讨苦吃的蠢宿主,扫描到异样的0527捧着小说沉回识海:【大夫来了。】
“叩叩。”
从容不迫地屈指敲门,霍景玄收伞进屋,身后还跟着几名穿着下人服的小厮,池回鼻尖一动,就嗅到了那藏在雨中的药味。
霍府的下人很懂规矩,除开刚进门时对池回行礼的动作,他们全程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霍景玄将伞放在门边,诧异地看向软下骨头的青年:“难受?”
“疼。”
轻轻摩挲自己腿上温热的水袋,红衣青年语调慵懒,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在问什么废话”。
没想到傲骨铮铮的凤指挥使也会喊疼,霍景玄哑然,又觉得这样的对方才更像个活人,挥手让小厮退下,他打开身旁的药箱:“疼是好事。”
若真的连碎骨的疼痛都无法感知,那青年的腿就是彻彻底底的两根木头。
挑出装有小号银针的布包,霍景玄先是将对方推到相对封闭的里间,而后才像今早一般在轮椅前蹲下。
“你做什么!”狠狠捏住对方的手腕,红衣青年势如闪电,眼中的凶戾完全与山间的野兽无异。
胆大包天地用另一只手去解青年的腰带,霍公子无比镇定地开口:“治病。”
——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没办法隔着层层叠叠的衣物行针。
气氛僵持,想起对方昨日从阎罗香下救命的恩情,红衣青年神色变换,终是一点点松开自己铁钳般的手指。
没有得寸进尺,霍景玄眼观鼻鼻观心地动手,不仅熟练地将对方抱到床边坐好,还贴心地给患者留下了里衣和亵裤。
缓缓将宽松柔软的裤脚向上卷起,男人眼前立即出现了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许是因为受伤时日较短,青年腿部的肌肉还未萎缩,只是透着些死气沉沉的苍白。
最严重的刀伤在膝弯后方,清楚对方现在绝不可能放心地背对自己,霍景玄便退而求其次地选择用手去探。
凤指挥使的体质特殊,好似怎样的重伤都无法让他留疤,指下的肌肤细腻温凉,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双废腿。
殿前长跪的膝盖肿得像个红糖馒头,霍景玄抽出银针,干脆利落地向上面一扎:“什么感觉?”
谨慎地让0527撤掉痛觉屏蔽,池回没好气地咬牙:“就那样。”
习惯成自然,这么多天折腾下来,青年对疼痛的分辨早已麻木,然而那双覆在自己腿上的大手却不同,今日太过阴冷,他竟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上传来的暖意。
“不要讳疾忌医。”
仔细探查着对方腿上的穴位和经络,霍公子一本正经地叮嘱,美色当前,可他却还能抽空用药箱旁的纸笔写写画画:“娘子的腿开过刀?”
“不然呢?留着那些碎骨头在皮肉里化脓?”
“没有残余便好,”对青年恶劣的挑衅充耳不闻,男人低头,像是哄小孩子般地在那红彤彤的膝盖上吹了口气,“开刀之事太过血腥,为夫可舍不得对娘子动手。”
油嘴滑舌。
明明双腿已经没有敏锐的触感,可池回却鬼使神差地感到麻痒,原主的暴脾气上身,他用刀鞘推开对方的脑袋:“夫君自重。”
凤指挥使手中的绣春刀出鞘必见血,这么多年在京都当差,它早已砍过不知多少贪图主人美色的狂徒。
“心中坦荡,又何须自重?”陈聪尸体的惨状还印在脑海,可霍景玄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指间银针闪烁,他边对青年解释、边把对方的小腿扎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