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郎君。”青禾拱手道。
肖施琅自然认识面前的二人,是现下皇都里风头大盛的皇商之一——葵家。
据说,在此之前,葵家一直名不经传,不过乃一边陲小城的小摊贩。偏生葵家郎君是个有胆色的人,在朝廷和胡人打得正火热之时,就敢出入胡人腹地,正是这过人的胆色,使他得了一本西域的美食谱子。葵家夫郎擅专研美食之道,每每都能给研究出来,不过时间早晚。
如眼下皇都城里大热的冰淇淋、葡萄酒。哪样不是一个就能撑起整个铺子的,可偏生就都叫这葵家给收拢到一起,赚得盆满钵满,闹的皇都上至七十岁老朽下到三岁垂髫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他肖家和葵家一直并无往来,却不知道这葵家夫夫今日递了帖子上门所谓何事。
肖施琅按下心中疑惑,端出商业微笑,春风满面道:“葵郎君、葵夫郎,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缘相见,实在幸哉!”
葵武不过抱拳还了一礼,那葵夫郎却笑的比肖施琅还热切,“同幸。”
“早就闻肖家主君智勇双全、计谋无双,于经商一道上自有天赋,今日终于有合作讨教的机会了。”
原来是谈合作来了,可他家烧窑制瓷,和葵家一个酒楼有什么合作的?
就听青禾笑道:“小郎君也知道我家现在卖酒,需要一些酒坛子。”
肖施琅恍然大悟,暗暗恼恨自己商业眼光不准,他应该早就想到的,结果还让葵家亲自找上门,如果葵家不来,反去和别人合作,岂不是就错过这单生意了。错过一单生意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竟没嗅到商机,这无形中是不是叫他给错过许多机会。
肖施琅暗自懊恼了下,就赶紧把这胡乱的想法抛在脑后,专心和葵家夫夫谈起生意。
“我们对撞葡萄酒的酒坛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葡萄紫就可。正面坛身烧有一个大葵字,葵字下角烧有葡萄佳酿四个小字。盛葡萄酒所用的酒具要天青、月白、甜白等色,每色各五套。”
“另外我们还需要从五合到十升的酒坛,这种酒坛要每年一种颜色,一样在正酒身烧有葵字,下角则烧琼浆二字。”
肖施琅听着,心里已经盘算着烧制成什么样了,听青禾说完,立刻道:“不知道葵夫郎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成,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先烧一批给你急用。”
“好。”
谈下合同,青禾返回酒楼,让酒楼的两个伙计去街上找了六个闲汉,四人一组坐骡车挂葵家酒楼条幅出去宣传。
这两组人兵分两路,专挑人多的地方敲锣宣传。
他们坐在慢悠悠的骡车上,当地敲一声锣,锣声震耳,激的人群纷纷向他们看来。
葵家伙计这个时候就会嚷道:“八月三日,葵家酒楼推陈出新,继葡萄酒之后又一美酒,名曰琼浆,取琼浆玉液之意。此酒之醇,比之别酒十倍。若吃别酒五升醉,此酒许是一碗倒,能饮一升者近无。”
本来被震的有些恼火的百姓,一听这话纷纷笑了。
“你这伙计可真能吹牛皮,不是我说,就你们葵家酒楼那葡萄酒给我放开了饮,我能饮五升。还一碗倒,饮一升者近无!这牛皮吹得真是不上税。”
旁边听到的人都哄堂大笑,伙计被嘲笑的面红耳赤,他急了,从骡车上站起来,比别人整个高出半个人,居高临下、急赤白脸道:“都说了不是葡萄酒了,是我们酒楼里推陈出新的新酒,叫做琼浆,是那天宫里才能喝到的酒。”
“啧啧,越说越离谱了。不用你吹牛皮,你就问问咱们身边这些小郎君小娘子们,哪个吃不上一二升的酒。就是那小娃娃也能饮上一碗。”
“可不是嘛,你们葵家酒楼的酒是不错,特别是那葡萄酒,倒也能担得起美酒二字,只是醉人上也太夸大了。”
还有人跟着附和道:“这牛皮可吹大了,便是宣传也没这么个宣传法。”
“就是,就是……”
伙计没有他家主家夫郎的好口才,辩不过这么多张嘴,急得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辩驳之词。
最后只能道:“你们不服,那行,八月三日来我们葵家大酒楼吃酒。”
先前唱反调的那人这时候又道:“呦,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宣传的一种手段,随便搞个噱头把我们这些食客引去了,到时候我们就是发现你家酒名不副实,虚假宣传又能怎样,还不是得乖乖掏钱,难不成我吃上一升你还能免我酒钱?”
“免!”给那伙计急得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那人却是炸锅了,“大家都听到了,这伙计说能吃上一升酒就免了我的酒钱,在场的各位可要给我作证,免得他不认!”
有起哄的听到了,就道:“我们都听到了,不就是八月三日嘛,你去,我们都给你作证,看他敢不敢抵赖。”
“对,咱们都是证人,到了那日一起都去吃酒,相互做个见证,就让这伙计给咱们结账,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说大话!必须要给他个教训。”
也有人可怜伙计,觉得他也不过一个做工的穷人,每月就那么几百文的月例,还要养家糊口。这是给逼急了才口不择言就劝解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穷人讨个生活不容易,这伙计也是给主家打工,主家叫他这么说的,他能怎么办?你们这么多人去吃酒,还不得给这伙计吃得当了裤子,他家里娘子孩子可怎么办?”
“谁让他说大话了!”
“就是,除非他现在就给我们认错道歉,发誓以后再不说大话,吹牛皮,我们就饶过他
这一遭。”
“道歉,发誓……”
那伙计急得眼圈都红了,差点哭出来,他惶急道:“我没说大话,也没吹牛皮,而且也不用我出酒钱,我们主家说了,你们有不服气的不用在这跟我争辩,只管八月三日如约去我们葵家大酒楼。”
“到时候我们主家会在外面开几张酒桌,所有不服气的都可以去参加比酒。能喝一升尚且没直接倒下的,我们主家给免了这顿酒钱;若是不但没倒下,还能直线走出去的,不仅免酒钱,另外赠酒,你吃多少酒就赠送你多少酒;若是还有更能喝的,比试出前三名,第一名免一月酒钱,第二名免半月酒钱,第三名免七日酒钱。”
伙计道:“各位郎君娘子也不用害怕吃酒吃多了吃死了,我们主家请了皇城中有名的邱郎中坐镇,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
“怎么样,你敢去不敢去?”伙计昂着下巴,俯视那人,“别只是个嘴上炮厉害的,实际上是个乌龟软脚虾!”
“你骂谁是乌龟软脚虾?”
伙计道:“你若不是,那就来,你且报上姓名,我在葵家酒楼等你!还是说你怕了,不敢来了。”
“来就来,谁怕谁!”那人被激起了火气,直接道:“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君悦酒家的东家——曾君来。想当初我家银瓶酒火爆全皇都的时候,你们主家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就说嘛,这人火气怎么大的不正常,原来是个同行,同行是冤家,这就没什么不对的了。
伙计道:“行,你来,就是别忘了带足了酒钱,我们酒楼这琼浆可不是你家羊羔酒那几十文能比拟的。我家这酒一合就二百文,一升就是二两银子!”
曾君来唬道:“你们葵家酒楼抢钱啊!”
伙计用鼻孔喷气,嗤笑道:“你不是说你能吃一升酒吗?竟然你能吃一升,我家主家不但免你酒钱,还倒送你酒,你管它多少钱,和你不都没关系?还是说你根本吃不上一升酒,不过就是在这里跟我瞎抬杠,看我家酒好,你们家羊羔酒比不上,所以嫉妒的故意喝倒彩!”
“胡说!”
“那你就来!”伙计道:“有不服气的都尽管来,反正只要你们能吃上一升,就免了酒钱,你管它原价多少,又不用你们花钱,怕什么!”
那些本来听到价格后心有犹豫的一听也是,反正只要喝上一升酒就免了酒钱,他们怕什么,这酒到底卖多少钱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有个老酒鬼道:“好,到时候我就去,我平时能吃三升酒,还怕吃你们一升酒。”
有认识这个酒鬼的就道:“我认识他,是我家邻居,他可是个大酒包,若是没人管,能从早上喝到夜半。哎呦呦,这回遇见他,葵家酒楼是要赔了。”
伙计傲娇的一甩脸,“赔不赔的不用你们操心,
反正你们尽管来吃就是了,多少钱我们主家都有!”
说完,伙计坐回骡车上,催促着骡子慢慢往前走去。大约走了百步,换了另一个汉子站起来,一样的话继续宣传叫嚣。
一家酒楼二楼,临窗而坐的两位锦衣郎君恰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二人均是雍启朝官员。右边临窗而坐的是太常寺少卿——祝耒,正四品,掌宗庙祭祀。左边临窗而望的乃是大理寺寺丞——齐卿,从六品,掌各地方各洲报到皇都的司法案件复审。
两人是酒友,因酒相识。一次皇家酒宴上,互相不服气,拼酒到烂醉,醒来就成为朋友,时常相约吃酒,不谈公事。
祝耒收回看热闹的视线,笑道:“这葵家酒楼背后的东家倒是有些宣传手段。”
齐卿道:“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据我所知,咱们皇城人能喝的不少,一升的量连个酒鬼的入门边都没挨。”
齐卿又问:“那日你去不去?”
祝耒一口饮尽杯中葡萄酒,“去,怎么不去,反正白喝的酒,我总要去瞧瞧什么样的酒,能让葵家给吹成这样,二两银子一升的要价也是真敢。我喝赢了,也不要他那琼浆不琼浆的,倒是这葡萄酒就行,我喝着正得趣。”
齐卿道:“好,那我也去,咱们俩再好好比比。”
“好,一言为定。输得那个要请赢得那个连喝一月的酒,就喝这葡萄酒。”
“没问题。”
这般扫荡似的宣传,周有钱想不知道都难。
十郎吃着冰淇淋,没心没肝的道:“这葵夫郎还挺有本事的,这才几日,就继这葡萄酒后,又给他研究出来其他酒了。这葡萄酒就够美味的了,葵家才卖一百八十文一升,琼浆却要二两银子一升。想来更是极好的。”
周有钱看自己堂弟那副傻样,恨不能一巴掌把他拍进冰淇淋里。吃吃吃,就知道吃,个傻狍子蠢货!
十郎还不知道他大哥在心里骂他骂得要死,仍旧悠哉悠哉的吃吃喝喝,“大哥,八月三日你去不去葵家酒楼呀,我倒是挺想看看他家那酒是不是真如宣传这般醉人,竟然一升就能喝倒。要知道我还有一升的酒量呢。”
“呵呵……”周有钱冷笑。
十郎完全没听出来,天真的还在问:“大哥,你去不去?”
“去。”周有钱咬牙道。
周有钱一边冷冷瞧着堂弟虎吃傻喝的样子,一边心里冷静的想着,莫非这酒和上次的设备有关系,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关联。他请的人到现在也没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有说是装什么的容器,还有人觉得是压榨机之类的。莫非这是一个兼压榨机和容器二合一的酒桶?
这日葵家酒楼一早就有客人上门,那客人道:“掌柜,给我来一升琼浆。”
掌柜笑道:“咱家琼浆得等八月三日
才有卖,现在还没有。”
客人不满意道:“都是你家的酒,怎么就差这几天了?”
“我们葵夫郎说,琼浆越陈越醇,只是可惜了之前没人知道这方子,要不拿出来,几十年的陈酒百两银子也是要争着抢着的。”
那人睁大眼睛,磕巴道:“百,百两?”
“是啊。”掌柜道:“可惜这酒我们主家才酿,只有近期,没有陈酒。所以每酿一批酒出来,我们主家都会留下一部分封存到地下,每年挖出一至三坛,便年年都有陈酒了。”
这酒鬼听着都馋得慌,最后只能等到日子了。不过像酒鬼这种来问的客人葵家酒楼每天都要来几个,都被掌柜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