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胡人虽没打砸东西,更未伤人,可实在是各个身形魁梧雄壮、生的凶神恶煞,若是半夜看了,还以为见了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恶鬼。
曹家大酒楼的掌柜并一众伙计吓坏了,性孬的就差没直接吓尿了。
“你们都离柜台那么远干什么,赶紧都给我过来!”曹家大掌柜仗着几个胡人听不懂雍启话,大声喝斥道。
为首的胡人以为曹家大掌柜这番作态是对他们,霎时怒了,更加凶神恶煞起来,叽哩哇啦的说着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胡话,竟然隔着柜台就来伸手拽曹家大掌柜。给曹家大掌柜唬的忙抓了个伙计挡在身前,伙计吓得战战兢兢,堆灰一般。
就在这时曹止带着一个高壮的雍启大汉走进来,那大汉蓄了满脸络腮胡,更是一副不好惹的面相。后面跟着缩手缩脚弯腰驼背毫无骨气之相的张六。
那大汉上去挡在柜台前,遮住曹家大掌柜等人,与那几个胡人交谈起来。
那些胡人不知道是不是见曹家大掌柜找来了帮手,态度好了不少,也不使劲瞪眼睛跟要杀人似的了。
曹止请来的壮汉叫马四,他不过几句话功夫就问清楚了原委,转首对曹止道:“没什么大事,这几个人是胡商,过来做买卖,打算进几车奶制品回去。来了城里,不知道打哪听说了你们曹家的奶制品比葵家的便宜,还听说葵家就是占着皇商的名头糊弄人,价钱贵得很,就找过来了。”
曹止听后立刻问:“他们不会雍启话,怎么走这么远路找来的?”
“哦,我问问。”
马四就把曹止的话翻译了转问那几个胡人,胡人回了一些叽哩哇啦之言后,马四对曹止道:“他们说本来有个精通雍启话的同伴,没想到那人体弱,进城就病了,现在都爬不起来,正在客栈休息呢。”
“他还说,这地还是进城的时候那同伴指给他们看的,不过当时他们赶路急,又是晚上,就没立刻过来。休整了一晚才来。”
马四抱着胳膊,不屑道:“要我说,他们那个同伴也不过如此,连曹家大酒楼和曹家奶行都分不清,还敢说精通雍启话。要我说,八成就认识个曹家二字,看了有这二字的就找来了。”
曹止谄媚道:“胡人就是再精通也不可能像咱们这些土生土长的雍启人似的,这就不错了。”
“也是。”马四无所谓道,“还有没有事了,没事我就要走了,我还要做工赚钱呢!”
“别呀。”曹止听几个胡人是来他家进货的,都乐得合不拢嘴了,哪还能让这个翻译跑了。若是跑了,跑的哪是个翻译,分明是位财神!“你再帮帮忙,若谈成了,好处少不了你。”
马四冷哼,捻了捻手指,“别说废话,我可不听事后
的话,现在就拿来。”
曹止无法,给了马四半贯钱。马四颠了颠,高兴的揣进怀里。
明明知道那几个胡人听不懂,曹止还是态度热络非常,殷切亲热道:“快上二楼,咱们上楼去谈。”
曹止引几人到了二楼水榭阁里谈生意。水榭阁名副其实,里面有个小小的水榭,下边游鱼嬉戏,几个胡汉看的很认真。然后一个胡汉突然就把手伸进鱼池,抓了两尾最肥的锦鲤出来。之后对着马四说了什么,把那马四说的嘿嘿直乐。
“这几个傻蛋。他们以为你带他们来这里是让他们自己选要杀了吃的鱼,这傻货还挑了两尾最肥的。”
曹止:“……”
马四把鱼抢了回去,扔回鱼池中,告诉那几个胡人这不是用来吃的,瞧几个胡人的表情还挺遗憾。
曹止眼珠子贼溜溜的转着,倒把马上骂这几人傻蛋的话和这些胡人虎了吧唧的行事放在了心上,觉得有利可图,有人可糊弄。
立时整了一桌子好菜,知道胡人好羊肉,桌上的肉菜几乎都是羊肉做的。曹止知道胡人酒量好,生怕他们喝不醉,不好糊弄,特意叫人去买了坛子葵家的琼浆酒回来。
每个胡汉数合琼浆下肚,都露出了醉态,这时候曹止又让张六找来了数名风流妩媚的舞姬,这几个大汉本就不清醒的脑袋就更加不甚分明了。
曹止这时候就道:“几位客人,我给你们说,我家奶制品是最便宜的,比那葵家大酒楼卖的足足便宜了二十几文,这皇都城里的百姓现在都在我家买奶制品。”
曹止这么说的时候牵动了脸上没好的伤,心里暗骂了几声周十郎,可这一点不影响他接下的忽悠。
“我家这奶制品才要八十文。”
葵家卖的奶制品,考虑到从狄水城搬到皇都,人力物力都涨了,现在也才不过要四十五文罢了。当然若是大量拿货肯定又是另一个价格,这曹止也真敢狮子大开口。
那几个胡人喝的醉醺醺的,为首的那个人尚且挣扎着理智道:“那葵家大酒楼多钱?”
曹止想也不想的道:“一百六十文。”
“怎么差了这么多。”胡汉道:“我不信你,你骗我。”
曹止忙道:“我真没骗你,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葵家问。”
胡汉喝得五迷三道的,不过还是点头要去看。
曹止就带人下楼,却是先派了一个小仆现去通知曹行那边,让他们做好准备,一会儿看见他不但要装作不认识,还要说这里就是葵家酒楼,所有东西都在前面加上一百文卖。
这些计谋倒是能骗骗几个脑子不清楚,又不会说胡话的胡人,但可骗不了那个雍启大汉。
马四抱着抖腿跺脚,“当初你可没说还做这缺德事,就说让我过来当翻译。现在要我干这缺德事,可得加钱。”
曹止无奈,正需要他的时候,也只能又给他加了半贯。心里却想着,这钱无论如何都要从这几个胡人钱袋里掏出来。
别说,这几个胡人确实是傻蛋,脑子不好使得很。明明去的是曹家奶行,结果告诉他是葵家酒楼,他就信了,曹家人串通一气,骗他一百六十文他还信,且闹的差点没打起来报官,后来还是曹止做好人给劝了出来,几个胡人出来后仍旧愤愤不平骂骂咧咧。
曹止怕这些人醒酒后反应过来,当场就把让他们把文契写好,给他们签字画押,甚至数量都提升了一倍。几个胡人就傻了吧唧的的签字画押,然后在曹家大酒楼里闷头睡着了。
曹止见事成,拿着契约下了楼,喜笑眉开,连脸上的伤疼都忘了。
“还真是几个傻蛋,吃了几合马尿就屁都不知道了,老子说什么是什么!”
曹家大掌柜点头哈腰的奉承,张六也道:“胡人都是生的膀大腰圆,这劲全用在个头上了,脑子不行。”
曹止更觉得有道理,“张六,这几个胡人你伺候着,还有那个马四,看着他点,也别让他跑了,等这单生意成了,你再让他走。”
张六忙谄媚阿谀道:“郎君你放心,张六心里有数。”
然后不知道曹止想到什么对着张六勾了勾手指,把人叫过去了,对着他耳语一番。
张六越听神色越认真,最后郑重道:“郎君你放心,这事张六一定给你办成了。”
曹止很满意张六的态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曹止被马四几次要挟似的加价要钱,心里挺憋屈的。这段日子本来就气不顺,现在一个泥腿子还敢来他头上欺负一欺负,真当他曹止是个泥巴捏成的了。新仇旧恨就都给按在马四头上了,让张六注意点马四,明天看清楚了人是往那条道上走的,给记清楚了,到时候他找人夜里套了麻袋好好揍他一顿。叫那马四从他这里讹出去的银子,都不够吃药的。
却原来这马四并不是曹家相熟的人,而是张六那天找不到会胡话的人,在街上临时喊来的。
曹止交代完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张六接了他家郎君直接委派下来的任务,又叫曹止记住了名字,便自觉在自家郎君跟前露了脸,得了宠。又想到曹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是把他当成心腹了,故而对曹家大掌柜就很不放在眼里了。行为态度更无尊重可言,给曹家大掌柜气的,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呸,什么玩意,不过才来几天,就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曹家大掌柜愤愤道:“想当初还不是我提携,要不叫我吩咐他出去找会说胡说的翻译,他能攀上咱们郎君。如今一朝得势就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也不怕狗尾巴摇的太欢,被人给剁了。”
没想到从楼上下来的张六正听
到这句,冷哼道:“剁不剁的,我可不知道。我就只知道现在郎君看中我着呢,就说眼下交给我这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让咱们郎君放心的。”
张六歪坐在凳子上,喊道:“刘八,过来给爷冲碗热奶粉吃。”
刘八也是曹家大酒楼里的伙计,他是老人,在酒楼里干了有四五年了。和曹家大掌柜有着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却借着这点微末关系攀附上曹家大掌柜。往日这大酒楼里若说大掌柜是老大,他就是老二。没少作威作福,尤其是欺负张六这个新人。
刘八偷眼觑大掌柜,大掌柜本就不知道曹止到底交给张六什么重要的事,心里就有点没底。听张六这么说就更没底了,也不敢和张六硬碰硬,怕坏了曹止的事。那可就真成了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大掌柜只能微不可查对着刘八点点头。刘八乖乖冲了热奶粉给张六,张六吃了一口,就呸了出来。
“这什么玩意,马尿啊,怎么这么难喝!”张六骂着,猛地抬头死瞪着刘八,喝道:“好你个老小子,你说这奶粉是不是你做个手脚,要不就这么个狗尿不骚的味,能有人吃?”
刘八哪敢做什么手脚,唬的不行。忙端起碗吃了一口,以证清白。结果刘八也觉得难吃。
刘八和张六就是一个酒楼的伙计,一个月那么几百文的月钱,还要养媳妇孩子,怎么可能有闲钱吃过葵家酒楼的奶制品。大掌柜倒是已经利用手中权利私下偷吃过,但他自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自家奶粉不如葵家奶粉好吃的话。
张六见刘八的乖顺样,也就知道了他没做手脚,顿觉没意思,赖得找茬就放了几句狂话。
“老子也不怕实话和你们说了,郎君交代我的事,不成则罢了,若是成了,老子从此以后就是人上人了,郎君跟前的红人。”
张六乜斜着大掌柜,“你以为你现在很牛,老爷告诉你,郎君交代爷的事非心腹干不了。只要能成,也我从此以后豪宅美眷皆有,山珍海味享用不尽,后半辈子就是啥也不干郎君也得供着爷!”
说完,张六就上楼监视人去了。
刘八等人彻底看不见了,才敢小声骂道:“牛皮吹破了天,就几个胡商罢了,至多蒙骗他们几十两银子还就能后半辈子享用不尽,真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