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言辞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全数黑了。
只有窗户微微留了一丝缝隙,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像是给整个屋子盖了一层银纱。
夜里的屋子和白天看起来总有些微妙的差别,言辞恍然从梦里惊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头顶的床幔,竟有一种分不清梦和现实的虚幻感。
在床上又躺了好半天,这才勉强回过神。
揉了揉眼,言辞撑着手下柔软的床铺准备起身。
只是刚刚下了床,还没等他站直,后腰处一阵古怪的酸胀感蓦地翻涌上来,令他腿上一软,竟是险些又跌了回去。
“嘶——”
言辞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按住了正难受的地方:怎么这么疼?
是白天跌进花坛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
还是他夜里踢被子冻着了?
言辞揉了揉腰窝,纳闷:总不能是他年纪轻轻就得了腰肌劳损吧?
睡了一天,先前被抑制住的饥饿感这会儿倒是汹涌地反扑了回来。
借着惨淡的月色摸黑走到桌边,正想着叫红湘进来给他点个灯,可还没等他开口,黑暗之中却有人蓦地伸手,将他的唇紧紧地捂了起来。
“嘘。别出声。”
那声音贴在他耳侧,压得极低,只有湿热的气息呼出来,让言辞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
强忍着喉咙里差点溢出的惊叫,稍稍偏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黑暗之中,那人一双比夜色更沉的眸子正微垂着与他对视,半晌,轻笑一声:“世子睡得好么?”
言辞眨了下眼,先前残余的瞌睡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姬无咎?
他怎么在这?!
沉默着犹豫了片刻,伸手在身后那人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见对方没有说话,缓缓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拧着眉头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哑声道:“殿下?”
大约是言辞脸上抗拒的表情太过明显,姬无咎眉梢微挑:“世子见着本王似乎并不高兴?”
深更半夜在自己房里看见个穿着夜行服潜入的杀神,我为什么要高兴?
嫌自己命太长,活得太舒服了吗?
“怎么会,殿下能来,整个荣王府自然都是蓬荜生辉。”言辞强笑着道,“只是臣再高兴,也抵不住夜太深了。殿下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不如明日再说?”
姬无咎反问:“如果本王有要紧事要与世子商量呢?”
言辞愣了愣,疑惑地抬头看了过去:“什么?”
姬无咎凑近了些。
单手按住言辞身后的桌面,缓缓将身子朝他的方向倾压了几分。
看着身下那人因为惊慌而微微发颤的眼睫,用另一只手轻捻了捻他耳垂,“呵”地笑了声,漫不经心地道:“世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言辞被这过于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
等等,他记忆里的姬无咎是会做这种是的人吗?
腰已经抵到了桌子边角,整个人被姬无咎环在那一小片空间里退无可退。言辞看着姬无咎近在咫尺的脸,刹那间像是氧气都被夺去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几分。
记得?
记得什么?
记得他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
言辞艰难地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寻找着线索。
——但是,他和他很熟吗?
“殿、殿下?”仰头看着姬无咎,言辞舌头都快打了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姬无咎深深凝视了他一会儿,见他虽然表情惊慌,但是眼神倒真的坦坦荡荡地不带半点遮掩,眉梢微挑,低语道:“我曾听说,有的凤君会因为第一次发热时信息素波动过于强烈,而出现记忆断片,但是却也没想到竟能忘的这么彻底。”
明明姬无咎说的每一个字拆开他都能听懂,但是这会儿合在一起,他却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言辞疑惑道:“什么?”
姬无咎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他,须臾,在他腰窝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去。
“唔!”
本来就酸胀难受的地方被外力猝不及防地一压,言辞的喉咙了溢出一声呻/吟,腰瞬间就软了下去。
姬无咎伸手将他环腰搂住了,看着他紧皱着的眉头下一双略微泛起水色的眼,声音异常温和的问道:“现在想起来了?”
言辞喘息着抬起了头。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水果香气,像是夏日刚刚成熟的蜜桃,甜的让人想要采摘下来狠狠咬上一口。
言辞呼吸着那股若有似无的甜香,直到确定这味道真的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脑海里像是突然间被投放下了一枚原/子/弹,炸的他眼前一片灰白。
死一般的寂静在整个屋子里持续了好一会儿,言辞倏然瞪大了眼:“我、你——”
嘴唇微微颤抖着,几乎讲不出完整的词句:“……睡、睡、睡了?”
仿佛被强行封死的闸门陡然被外力拉开,那些原本被剪得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翻腾着,将之前记忆中出现的空白区域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了个大致的模样。
事实就是,他们不但睡了。
还睡了两次。
尤其是刚刚。虽然没做到最后。
干柴烈火,缠绵悱恻,激烈的几乎都失了控。
还见了鬼的都是他主动的!
言辞面如白纸,心里虚的厉害,眼神垂落下来飘啊飘的,就是不敢再抬头去看对方此刻的神情。
姬无咎轻轻捏着言辞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视线从他眉眼间划过,玩味道:“‘众所周知,臣是平君’,嗯?”
“臣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言辞听着他的话,耳根隐隐发烫。将视线游移了几分,小声试图辩解,“但是臣的确没有骗你,殿下应该知道的。”
姬无咎“呵”地笑了声,将环抱着他的手松开了,冷声道:“所以这两夜,你都是装作发热期,故意以其他凤君的信息素引诱本王?”
言辞身子微微颤了颤,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姬无咎一眼。看着他黑沉沉的眼,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些委屈。
抿了下唇,自暴自弃地道:“殿下如果真的这么想,臣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