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出现的顾鹤鸣吓了一跳,天知道路宁差点想原地起跳,杀人灭口了。
关掉水龙头,路宁胡乱用衣摆擦干脸上的水渍。
“你怎么在这儿?”他反客为主地,带着些许试探,露出个苦涩的笑,“刚刚,你都看到了?”
顾鹤鸣很是懒散地靠在墙边。
他像是碰到了某种难题,沉思的时候眉头也忍不住微微皱着。
路宁这时看他,在洗手间大亮的白炽灯下,才发现这人是生的真好,剑眉星眸,鼻梁挺直却不夸张,薄唇微抿起,下颚线条流畅地像是在草稿图上落下的精准一笔。
继羡慕身高后,路宁又暗自羡慕起顾鹤鸣的长相。
这完全是卡在他的喜好点上嘛!
怎么之前没看出来?
他正出神地想着,顾鹤鸣安静了半天,陈述道:“郑向北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你。”
这是在往这具身体捅上残忍一刀啊。
路宁惊诧于对方的直白,却也欣赏对方的直白。
洗手池边,衣着简单身形瘦削的少年像是被触及到了防守死角的小兽,用力支棱起脖颈,红着眼眶,发泄着心底无尽的彷徨:“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就是个笑话?那个人告诉我,向北之所以肯跟我在一起,是因为郑爷爷拿继承人来逼他,说是我逼他……可是、可是当初是他先跟我告白的啊!”
顾鹤鸣想了想,怜悯道:“是他图谋不轨,你被骗了。”
“原来真是这样,”路宁泪眼朦胧说,“我们在一起整整三年,一整个高中……原来从头到尾,我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料。”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少年人歇斯底里地环抱住自己单薄如纸的身板,一步步地往后退却。
从前,郑向北是他的天,是他心底的太阳。
可是在这一刻,他的天塌了,太阳也熄灭。
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一片荒芜。
路宁怔怔盯着地板,原身汹涌澎湃地情绪冲向他的灵魂,让他一度有些失态。
突然,一枚裹着透明塑料外衣的薄荷糖被递到他的眼前。
路宁猛地抬眸,满脸泪痕。
顾鹤鸣面色依旧淡淡,他望着少年哭红的面颊,视线落在那片因充血而变得艳红的唇瓣上,一时有些走神。
“谢谢。”
少年用袖子擦干眼泪。
顾鹤鸣点头,轻轻偏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解释说:“最近在戒烟。”
路宁没反应过来,微微睁大眼:“什么?”
顾鹤鸣眯了眯眼:“没事。”
说完,他的眼中有名为懊恼的情绪一闪而过,却又立刻归于平静。
……
喜提男友进局子喝茶的路宁没有回到包厢,而是在跟顾鹤鸣说完后,就顶着“我很悲伤,需要静静”的表情一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南京路会所。
原身家境不好,路父路母最终为他留下的也的资产,也只是旧巷中不到三十平一间屋子。虽说自郑老爷子执着地要履行曾经孙辈娃娃亲的承诺,郑家人也默认了原身的存在,但内心敏感骨子十分好强的原身却从未接受过郑家除有关高中学费之外的任何资助或是金钱供应。
原身始终认为,他跟郑向北之间并非是单纯由长辈指腹为婚来的关系。
他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相爱,是源于最原始的吸引,是最初那一句“喜欢你”时的拥有心动。
“渣男说喜欢,就是榴莲放屁。”
路宁身心舒展地平躺在床上,像是块薄薄摊平的小煎饼。
他认为今晚的捉奸十分成功,不仅把渣男送进局子,还发现了一点有关于孟家小少爷的猫腻。
在天道爸爸给出的讯息中,孟家小少爷该是在今晚误喝蒋至南给的加料饮品后,才导致挣扎逃跑时在洗手间跟同样中招的郑向北误打误撞,以至两人天雷勾地火。
后来两人清醒,郑向北率先颇为绅士地自扇巴掌道歉,得到了孟小少爷的原谅跟初步好感,之后两人又经历了一些事,郑向北才下定决心抛弃原身,转头对孟小少爷发起追求攻势,最后顺利抱得美人归。
……讲道理在今夜之前,孟小少爷跟渣男应该完全不熟才对!
可当时在洗手间隔断,路宁却发现对方举手投足间,竟然全是对渣男满满的熟稔跟亲密!反而身为渣男的郑向北,好像更放不开一点?!
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孟小少爷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类似重生?夺舍?!
路宁表情凝重地翻身坐起,只穿了一条小短裤的他盘起双腿,单手托腮,陷入沉思。
……
半分钟过去。
什么也想不出来,连眼睛夜差点瞪酸的少年伸了伸懒腰,缓缓打了个哈欠。
他想了想,从短裤口袋里摸出顾鹤鸣给的薄荷糖块,剥掉外衣扔进嘴里。
不习惯等糖果融化,少年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没几下就凶残地把糖块咬碎,鼻腔跟胸肺霎时清凉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