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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婚事(上)(1 / 1)

庶房媳妇 春未绿 1639 字 2020-05-04

天空中一轮红日破晓开来,金光闪耀下,湖广江陵府的码头人声鼎沸起来,做工的行商的赶考的人群络绎不绝,沿着码头往下走,有一排青瓦白墙的屋宇,这是江陵府最繁华的地带,这里住的人大多也是江陵府的官员。

江陵府是湖广中心,荆楚之地,物阜民丰,因为湖泊河川众多,这里吃鱼虾抑或者是鳝鱼泥鳅者众多,江陵府的官员们每日食鱼虾者不少,尤其是炎夏,今日徐通判家却是格外多了起来。

往常给徐家送鱼的贩子姓龚,今日他找了不少挑夫过来帮忙,再有他儿子浑家也全部过来帮忙。

有那挑夫不明所以,便问道:“老龚啊,这徐通判家里满打满算也就十口正主,咱们运好几百斤的鱼,他们吃的了这些吗?”

龚小贩笑道:“你这就有所不知道了,徐通判的千金要出阁,这鱼啊有的是用来做鱼糕的,有的是喜宴上要用的,咱们这点还怕不够呢。”

江陵的鱼糕一向有名,是喜宴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挑夫是本地人当然也知道,他一听说原来是这事儿,了然一笑:“徐通判向来不是十分大方的,这般大手笔,恐怕是徐大小姐嫁了个好人家。”

龚小贩跟徐家送鱼七八年了,又是江陵本地人,对徐家的事情也略微听说了一些,徐家出身屠户之家,偏祖坟冒了青烟,徐屠户的儿子从小就是当地有名的神童,十一岁就中了秀才,从此一路青云直上官拜一品,这徐家改换了门庭之后,二子皆中进士,一时煊赫。

这神童便是徐通判的爹,死在吏部尚书任上,原本徐老尚书还在的时候,徐通判在翰林院,标准的天子门生,只可惜自从徐老尚书死了之后,徐家长子再无长进,在江陵通判这个位置上待了八年了。

还好江陵富庶,又是家乡,徐通判一家在此很有几分面子,虽然和徐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不能比,可人家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龚小贩想到这里,不禁摇摇头,自己一个做小买卖的操别人的心作甚,人家徐通判好歹是江陵的大官呢。

徐通判家住的是标准的二进的宅子,穿过影壁从宅门进去之后,倒座房里住着徐家的下人,出来招呼的是徐家的管家陈顺儿,他摸着山羊须迎来送往。

他浑家是太太身边的得力之人,知道送鱼虾的过来了,忙捏着银子过来,给完银子,又穿过垂花门过了影壁后再往正房去。

此时,徐通判的夫人张氏正拿着聘礼挑好东西,她难得的养了女儿一处,又借钱置办了嫁妆,若是不留下些聘礼,怕是明年入不敷出,所以她既要顾着体面,又不能吃亏。

她下首坐着一位姑娘,发同漆黑,眼波若明,纤纤十指似栽葱,曲曲双眉如抹黛,托腮看着忙碌的张氏,她便是徐湘湘,徐家的大小姐。

“娘,您说沈家怎么就提起跟女儿的婚事了,若非是有方大人来这么一遭,就连爹都不知道呢。”

说起来这些日子徐湘湘跟做梦似的,她自婴孩时家中因为祖父的原因倒也算得上钟鸣鼎食了,祖父位高权重,又得皇上信任,她们一家在京师可谓是过的安逸舒适,可祖父一死,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父亲守孝完再起复时,只分到江陵,一个六品小官做了七八年,完全看不到尽头。

这让徐湘湘的婚事也十分坎坷,以前在京师时,爹娘那是非三品以下官员的儿子不考虑,甚至在她很小的时候开始攒嫁妆,在最困难的时候她这笔嫁妆都没动过,即便父亲官位几年如一日的不变,但是她很清楚,爹娘是绝对想让她嫁个好人家,从而更上一层楼的。

可是江陵这个地方,虽然比不上江浙一带,还算富庶,但是让爹娘看的上眼的人几乎太少了,或者说有那真正位高权重的,还不一定看的上他们。

所以徐湘湘的婚事一拖就拖到了十八岁,甚至于小她两岁的从妹都快要出嫁了,她才得了这桩婚事。

好在不负所望,徐湘湘的这门好婚事便真正让徐父徐母扬眉吐气,也让徐湘湘这个十八岁的老姑娘的地位忽然水涨船高了起来。

对,她的夫家便是鼎甲豪门世家的吴兴沈家,本朝虽然科举开始兴盛,但世家依然在士林中执牛耳,尤其是沈家一门双相,沈家子弟高官故旧尤其多,比如湖广总督便是沈家人,得知此婚事,还特意送了贺礼过来,这让爹娘也十分有面子。

张氏笑道:“所以说人家大家族可不会做哪些魑魅魍魉的丑事,只有市井小人才这样呢。”

徐湘湘想这个说法倒也不对,可她也知道张氏信奉世家信奉读书人的缘由,祖父徐老尚书很早就出类拔萃做了官,当初徐父完全可以找一门高门婚事,就别说高门婚事了,便是门当户对的也一大把。

况且当初张氏在家也并不受宠,外祖父连个举人也未曾考上,还害了一场大病,家资都散了不少,就是在张家最困难的时候,徐老爷子感念一饭之恩,上门为长子提亲,张氏感激涕零,在她心目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读书人才是真的信守诺言是好人。

只见她说完,又看了看徐湘湘一眼:“你二婶她们昨儿晚上还酸溜溜的,要我说,这还不是她家太着急了,她家女儿还没及笄呢,就跟疯了似的,最后找了个商户子,还沾沾自喜呢。”

这张氏对弟妹白氏有意见也是因为白氏曾经要替徐湘湘做媒,张氏夫妻去打探过,那家的儿子长的跟个三寸丁似的,家风也一般,虽说家境殷实,但是女儿配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张氏总觉得白氏是成心的。

徐湘湘劝道:“您倒也甭生气,您先想想怎么还方大人这门人情呢。”

她跟沈家的婚事连爹娘都未曾听说过,若非是方大人过来,徐家从上到下都不知道,这方大人还帮忙穿针引线,起初徐通判还担心是骗子,亲自着人去吴兴沈家问过,甚至拿到了沈家族长的信,这才放下心来。

张氏拿了一座玉观音让丫头收着,又坐下道:“方大人看的是你祖父的面子,你祖父这个人交友广阔,又是个热心人,到处都有朋友,他哪里是要我们还人情,我估摸着,他是帮忙还你祖父的人情呢。”

倒也不是不可能,徐湘湘生平也没几个佩服的人,要说最佩服的人便是这个祖父了,他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她们受他的余荫太多了,只是他壮年暴毙,徐家从此便走了下坡路,父亲在江陵任通判不挪窝,二叔在安陆任县令多年升迁无望。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便看到陈顺儿家的进来了,她生的胖乎乎的,就走了这么几步路已经大汗淋漓了,只见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复而笑道:“太太,咱们的鱼虾都买回来了,奴婢已经给了银钱。”

“你坐。”张氏虽然出身小家,但是她做过多年尚书儿媳,若非公公早死,她很有可能是首辅的儿媳,所以她一向治家严谨,下人们在她面前无不是战战兢兢,不敢打马虎眼。

陈顺儿家的在绣凳上坐了半边,屁股不敢真的坐实了,一五一十的跟张氏说起家中支出,徐湘湘听的叹气。

徐家虽然是个官身,但是除了供徐湘湘的弟弟徐广读书外,家中伺候过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老人要赡养,偶尔还要资助读书人,甚至为了升官,徐家如今就是个空架子罢了。

可她也知道,有些钱不得不花,赡养伺候过长辈的仆人能轻而易举的就博取一个孝名,证明对长辈的敬重,资助读书人那证明他是个惜才之人,这样会吸引更多才俊,还有同上官应酬,若是上官能在考核里写个优,那也值得了。

所以张氏精打细算,依旧缺钱。

“大嫂——”

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徐湘湘抬头一看,原来是二婶白氏过来了,和苗条的张氏相反,白氏生的臃肿非常,年轻时候还只是丰腴,现下下巴多了三层肉,走路时腰上的肉好似要冲出腰带似的,她身后跟着一个梳着丫髻的年轻姑娘,对徐湘湘一笑。

张氏则对陈顺儿家的道:“你让枣花赶紧过来摆膳。”

这白氏听到满意一笑,又看到一抬抬丰厚的聘礼,脸上颇有些笑不动,“到底是大户人家,给出的聘礼就是和一般人不同。”

张氏往前站了站,微微挡住了她的目光:“弟妹和侄女儿都进来内室吧,还没问你们昨儿过来睡的惯不惯?”

俩大人往前走,徐秀丽往后挽住徐湘湘的手,小声跟她道:“阿姐,你可真是好命,我娘念叨一晚上说你日后就跟咱们不一样了。”

若是旁的人家也就罢了,沈家这样的人家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湘湘自然知道,但是面对这个一向喜欢跟她比的从妹,她笑了笑:“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一样的。”

徐秀丽看了看徐湘湘那故作谦虚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道:“大姐,虽说沈家是好,可一去上千里,你要再回娘家可就不容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