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吴公公脸上笑容不变,根本没再提刚才的话,欠身笑着告退了。
在宫能混出几分脸面的,无不是人精,那两个嬷嬷岂能看不出秦桑的防备疏离之意,教了两遍宫里的礼节,便自觉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碍眼。
天已是黄昏了,外头寒风渐起,推着浓重的云层层叠叠压下来,不多时下起雪来,地上顷刻就铺了薄薄层。
秦桑独坐桌前,闷闷不乐的。
爹爹没有从宫里传出任何话来,那个朱闵青自晌午过后就不见人影,她想找个人问问宫里的情况都不能。
从今天李贵妃暗塞人就知道,不是个和善的,她两眼抹黑进宫,肯定会吃暗亏。
正暗自发愁,门轻响两下,是朱闵青的声音,“在吗?”
秦桑说:“不在!”
朱闵青推门而入,手里托着个包袱,将东西往桌上放,仔细看了秦桑两眼,道:“哪儿来的小妖怪?”
秦桑憋不住笑了下,又板着面孔说:“你来做什么?昨儿个还说不是路人!”
朱闵青在旁跷足而坐,闻言道:“我昨天也说要和你携手走程,既然是合作,就将就些吧。”
秦桑无语,暗道这人脾性真叫人琢磨不透,说他性冷吧,偏巧伶牙俐齿的也会说顽笑,细微之处待人也颇有温情;可是你想要离他近些,他立时就支棱着身芒刺,扎得人手疼。
近不得,远不得,同处个屋檐下,这以后可如何相处……
朱闵青咳了声,“说正经事,李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宫后位空悬已久,俨然已以她为尊。当今无子,贵妃就收了南平王的小儿子宁德郡王做养子。”
秦桑下子听出门道,“她是准备推宁德郡王作储君?”
“嗯,南平王妃和李贵妃是母同胞的姐妹,早些年间亡故后,李贵妃就把宁德郡王接到宫抚养,宁德郡王和皇上的关系也很亲密,前几个月还有朝臣请奏立他为太子,但皇上没同意。”
“李贵妃和爹爹关系如何?她往咱们院子里塞人,我总觉得她来者不善。”
提及此事,朱闵青也是有点想不通,“李贵妃长袖善舞,和督主关系还算不错,而且立储事更是急需督主的支持,今天这个昏招,真不是她的风格。”
无怪乎他不明白,因为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李贵妃派来的。
永安宫内,李贵妃瞠目盯着养子,失色叫道:“你竟借我的名义给朱缇私宅塞人?”
宁德郡王朱承继懒懒散散地斜靠在椅,满不在乎道:“是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贵妃紧紧咬着牙,面孔都有些扭曲,“你以为那是谁,那是朱缇!你看有谁敢往他私宅里塞人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朱承继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绿幽幽发着光,活像只发现老鼠的猫,“个阉人,家奴而已,权势竟然比亲王还大,我早看不惯他了。”
李贵妃喝道:“他可是皇上第心腹,连大伴张昌都得靠边站,不管你看不看得惯,现在的你根本动不了他!”
“那可未必!”朱承继得意笑,“姨母,你久居宫,外头的形势你不如我清楚,前阵子他抓了个清流的官儿,下子犯了众怒,朝臣们要联名弹劾他,苏阁老也要署名。瞧着吧,他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李贵妃沉吟片刻,说:“局势不明朗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现在不是和朱缇交恶的时候。这两人明天就叫回来,今后你不得背着我行事。”
朱承继还是不以为然,发牢骚似地说:“姨母,你总是这般谨慎,闵皇后死了多少年了,你直也没登上后位,皇上那么宠爱你,你倒是争争!若你是皇后,我就是太子,还用得着怕朱缇!”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李贵妃扶额道,“罢了罢了,明天那姑娘进宫,我好好哄哄。唉,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言两句就把人推了回来,只怕不好对付。”
朱承继冷哼声,道:“不过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见识,明日入宫看花了眼,说不得还求着姨母入宫伺候。”
李贵妃呆了半晌,忽然想到种可能,“你说,朱缇会不会把她送到皇上身边?”
“我就说嘛!”朱承继狠狠击掌,“没根儿的东西,哪儿来的亲骨肉?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迷惑皇上的,好联起手来彻底把持后宫。”
李贵妃急了,“那可怎么办,若是朱缇送人,皇上肯定不会拒绝。”
朱承继呵呵笑,“姨母,着什么急啊,明天她不是要给你请安吗?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