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块石头落定,李贵妃也松弛不少,捂着帕子咯咯笑,“你这丫头说话真有趣儿,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本宫也不能强留。”
又说了几句闲话,见李贵妃端了茶,秦桑忙起身告退,自然也捧回了大堆赏赐。
她刚走,碧纱橱后就转出个男人来,正是宁德郡王朱承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李贵妃忙道:“那丫头没有进宫的心思,不用理会她,冤家宜解不宜结,你那手段都给我收起来!”
朱承继揉揉鼻子,“姨母,我不理会她,您歇着吧,我去园子里逛逛。”
李贵妃不放心,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别招惹她!”
且说秦桑等人刚走到永和宫门口,从门房出来个小黄门,手里端着铜鎏金火盆,不当心脚踩在冰上,个大马趴,手里的火盆就飞了出去。
也不知那火盆里装了多少炭火,瞬时,冒着火星的霜炭铺天盖地,迎面向他们袭来。
小平子反应最快,生怕烫到身后的秦桑,不退反进,不管不顾护在最前面,那盆子炭火几乎全砸他身上了,烫得是哇哇大叫,好在冬装厚重,身上没事,只手脸烫了数个大燎泡。
秦桑和豆蔻站得远些,人没事,衣服烧了几个洞。
“这事怎么闹的!”引路的吴有德闪得急,倒是点火星没挨着,迭声吩咐宫人,“快快,赶紧扶小平子去抹膏药。”又呵斥小黄门,“惊扰了朱公公的闺女,你有几个脑袋可赔?”
那小黄门吓得脸色惨白,不住磕头求饶,筛糠介地抖。
秦桑见了心不由软,又想其说不得有诈,到底没松口,“饶不饶你,有宫里的规矩管着,我也不是苦主,你拜我没用。”
说罢,带了豆蔻径直离去,吴有德见状,忙指派另个小黄门跟过去引路。
三人走到处永巷,此时已近午牌,许是宫人们都忙着伺候主子,这里静悄悄的,不见个人影儿。
秦桑站定,望着阴沉的天空道:“这位小公公,你确定你走的路是对的吗?”
“小的打小宫里伺候,这路都是走熟了的。”
“可我怎么觉得你走错了?”
小黄门迅速抬头看了她眼,又低头道:“姑娘说笑,这是出宫的路,姑娘头遭进宫,许是记错了。”
秦桑笑笑,心道这是不知死活的人了,真当爹爹是个摆设么?
说话间,前面过来位华服男子,二十多岁,身材略胖,模样倒是周正,只是眼神黏糊糊的,望就让人生厌。
小黄门眼睛亮,上前行礼道:“拜见宁德郡王。”
秦桑低头行了个礼,侧身把路让出来。
朱承继眼神闪烁,问:“这是哪个宫里伺候的,怎的从未见过?”
“回郡王的话,这是朱公公的闺女,今儿个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
“哦,我昨天去奉天殿时还听他和皇上念叨这事,说起来也是家奴之女了。”
家奴之女,四字入耳,秦桑便知道这位郡王的脾性了,因道:“民女身份卑微,却也要提醒郡王句,我爹是皇、上的家奴。”
朱承继挥退小黄门,见左右无人,也不管犯不犯忌讳,斜着嘴角笑道:“你是宦官的女儿,我也和皇上的儿子差不多,算来算去还不是我的家奴?”
秦桑发现此人脑壳不大灵光,和他说话简直是白费口舌,贵妃看着挺精明人,怎么收了这么个养子。
“民女告退。”
“等等!”朱承继张开胳膊拦住去路,“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心思,无非是抱着主子的大腿往上爬,现成的大腿你不抱,傻不傻?”
“我抱着我爹就成了。”
“你爹?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秦桑眼现出丝讶然,随即掩饰过去,不相信似地说:“郡王怕不是说胡话了吧?若我爹要倒台,贵妃娘娘何必给我做脸面?”
“娘娘深居后宫,朝堂上的事她不明白。”朱承继得意洋洋说,“本郡王有确切的消息,等过了正月十五,有二十多个朝臣,包括两位阁老,要御前弹劾朱缇!”
秦桑心底波澜不惊,脸上却是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办?”
“所以才叫你抱我大腿,宫里就住着我个郡王,这说明什么?我就是储君啊,你成了我的人,谁还敢动你?”
秦桑悲悯地看着他,不住摇头叹气。
朱承继疑惑问她怎么了。
秦桑还是不说话,声接声地叹息,叹得朱承继心里发毛,再三追问,终于了说了出来,“我心疼贵妃娘娘。”
“你心疼她干什么?”
秦桑看着他,眼神诚挚得足以感动天地,“贵妃太难了!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受了多少折磨,经历过多少次绝望,才把你养大,但这只是开始,以后,更难!”
朱承继怔怔地听着,猛地反应过来,大喝道:“好个贱人,敢讥讽我!”伸手就去抓秦桑,恨不得立时就把事办了,叫她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裂帛样嘶嚎的风,粒小石子打在他的手腕上,疼得他杀猪似地叫。
朱闵青不紧不慢踱过来,“宁德郡王,想去诏狱走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