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大朝会有数十名郡王来朝,苏首辅的提议皇上逐个见见,哦,靖安郡王也在邀请之类。”
“怀瑾啊,那孩子倒是个极有才华的人……”永泰帝声音滞,脸色陡地阴沉下来,良久才道,“谁拟的名单?”
朱缇恭恭敬敬答道:“回皇上话,是礼部会同内阁拟定的,张总管盖的印。”
永泰帝睃他眼,“谁让你逼走朱承继的?看看,如果他还在,何来这许多麻烦事。”
“嘿嘿,老奴没逼他,是他自己吓破胆跑了。不过皇上,不是老奴多嘴,苏首辅的提议是老成持国之言,不见得有二心。”
“他们对你天天喊打喊杀的,你倒是良善,还替他说话!”
朱缇哀叹道:“老奴这片心可对天日,奈何是个残缺之人,皇上知道,外头的大臣们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人。”
永泰帝安慰他道:“朕知道你的。”
朱缇眼圈红,抽了两下鼻子,拭泪道:“有皇上这句话,老奴什么委屈都没了。”
又道:“皇上,老奴有个不情之请,三十晚上老奴能不能出宫两个时辰,陪我闺女吃顿年夜饭?”
永泰帝道:“今年是你们父女团聚第年,朕准了,唉,你这条老狗,竟比朕还有福气!”
朱缇见勾起他的遗憾事,忙说了许多逗趣的话,才把皇帝哄得心情好转,待回到司礼监,朱闵青的茶都添了三回。
听他五十备细讲完,朱缇沉吟道:“你派两个人盯着他,若全力助我,就留他条活路,若有异心,大朝会上就不必留情面了。”
“注意点张昌,刚才我试探了下,皇上未对他起疑,若他和苏首辅有来往,马上联系我。”
朱闵青应了。
“年三十我回家,吃过饭回宫,到时你跟我起走。”
“如此甚好,若是秦……妹子知道,必定高兴。”
转眼间到了年三十,没等天色变暗,秦桑早早立在二门上等着,大门刚响,就溜小跑着迎上去,挽着朱缇的胳膊笑啊闹啊。
跟着的侍从由小常福招呼在外院歇息,朱缇携了秦桑到正房坐定,晚膳已经摆好,朱闵青和林嬷嬷在下首坐着,豆蔻在旁站着伺候酒水。
秦桑眼睛闪闪,让豆蔻坐下,“都是家人不分尊卑。”
豆蔻只摇头笑着不敢坐。
朱缇不似林嬷嬷入宫就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他从个毫无根基的洒扫小宦官到今天第大太监,在宫浸淫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自不是旁人能比的。
只从今晚的入座,他已看出女儿和林嬷嬷之间的官司。
但他面色不改,只是微微笑,温和说道:“豆蔻坐吧,今日不拘礼节,主子也好,下人也罢,都坐起过个祥和年。”
豆蔻不敢坐实,小心翼翼坐了半个椅子。
秦桑有孝不能吃酒,端着茶杯道:“女儿愿爹爹平安康健,顺遂无忧。”
朱缇也没有喝酒。
朱闵青见状放下了手的酒壶,以茶代酒敬了朱缇杯。
屋里暖融融的,朱缇红光满面,舒适地往后躺,手拉着女儿,手拉着朱闵青,闭目笑道:“有你们两个,我这辈子,值了!”
“阿桑就不用说了,阿青啊,”朱缇道,“不是亲儿胜似亲儿,十年前我从流民里把你捡了回来,十年后你在外替我风里雨里卖命,咱爷俩艰难走了这路,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不容易啊。”
提及往事,朱闵青也不由得阵感慨,“督主的养育之恩,我日不曾忘记。”
“说什么恩不恩的,太糟蹋你我的感情!”朱缇挥手道,“你这孩子就是死板,无趣得很,也不知道跟哪个老古板学的。”
旁边的林嬷嬷面皮红,这话听到耳朵里,又像是说笑,又像是暗含指责,且没有指名道姓,她自不好上赶着承认。
见她吃瘪,秦桑用手帕子摁摁嘴角,忍不住偷着笑了笑。
朱缇显得很高兴,背着手满屋子乱转,指挥朱闵青:“阿青把爆竹搬上来,放焰火,放炮!”
随着爆竹“砰砰”接二连三的闷响,两大箱子焰火也相继绽放在空,流光溢彩,五彩缤纷,霎时映亮了夜空,映红了院子里每个人的笑脸。
朱缇连叫三声好,笑道:“待明日大朝会,看我给他们来个满堂彩!”
看看壶漏,眼见两个时辰到了,朱缇和朱闵青换了装束,就要进宫当值。
秦桑直送到了门口,想了想,还是对朱闵青轻声道:“哥,愿你平安喜乐,前程似锦。下次还要放焰火给我看。”
朱闵青静静看了她眼,嘴张了张,却没有出声,随即翻身上马,逐渐消失在夜色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