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眼晃过丝惑然,却没说话。
苏家是名门望族,苏首辅又是两朝元老,别看只是后宅妇人的春宴,也着实热闹得紧。
远远望去,气派的三间朱漆铜钉大门四下敞开,沿路旁摆满了各色暖轿、驮轿、马车,端得是冠盖如云,车水马龙,溜排出去老远。
朱闵青自是不会让秦桑在门口排队等着进门,他直接让小常福把车赶到苏家门前。
能在大户人家当门房的,都不是简单人,眼看出这是不同寻常的客人,待见了帖子,忙请他们先进去。
立时招来片艳羡迷惑的目光,得知马车里坐的是朱缇的女儿,有人恍若大悟道:“怪不得是锦衣卫护送,原来是她!”
“个平民丫头,架子比官家小姐还大。”
“人家是九千岁的女儿呢,不然你也去认个干爹?”
“呸,谁会认贼作父?无耻浅薄……”
嘈嘈杂杂,也有言半语地传到马车。
崔娆担忧地看着秦桑,“京城就是这样,人多嘴杂,你别往心里去。”
秦桑笑道:“只敢背地里嚼舌头的人,我才不在乎呢!”
到了二门,朱闵青不能再送,自有内院的丫鬟婆子上前引路,她们便路来到后园子。
矮山坡上大片桃林,宛如燃烧的红云,在微风轻轻摇晃着,衬着澄净碧空,好看极了。
座四面歇山顶的二层角楼掩映在桃林当,想来就是举办宴会的地方。
刚踏进亭子,个容貌俏丽的少女款步而出,笑道:“娆儿你可来了,等你许久,我都要派人拿你去了!”
崔娆面皮红,道:“冯姐姐见谅,路上耽误了会儿功夫。”说完给她二人相互引荐。
秦桑笑着和她见礼,暗想出来迎接的不是苏家小姐,而是次辅冯家的小姐,倒也有趣,
冯芜还了礼,细细端详番,指着秦桑对旁边的人道:“真是好个相貌,若是我家妹子,我定要藏在屋里不叫人看。”
秦桑眉头微蹙,又听旁边个年纪稍小的姑娘笑着说:“咱们处玩的姐妹那么多,我看没人比得过她。这京城第美的名头被初来乍到的人夺走,萧姐姐听见,怕不是要恼了。”
这人穿着白绫袄,大红遍地金比甲,头上是整套的金头面,打扮入时,妆容精致,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眉眼间的小家刻薄相。
秦桑便笑:“我刚来京城,不懂这里的规矩,原来大家初次见面是要比美的,不知这位姑娘排第几?”
那人面皮僵,不知如何回答。
冯芜忙打圆场,“莺儿就是爱说顽笑话,秦妹妹莫闹,我们处玩惯了的,以后你熟络了就知道。走,去里面说话,苏姐姐正等着你们。”
崔娆悄悄道:“她叫袁莺儿,和苏姐姐交情很好。”
秦桑捏捏她的手,“这是个爱挑事的。”
行人穿楼而过,从后梯拾阶而上,迎面是扇紫檀木雕花屏风,绕过屏风,走过条半镂空的长廊,便是个隔间。
冯芜推门笑道:“来了来了,秦妹妹来了。”
屋里坐着七位姑娘,听这话,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崔娆站在秦桑旁边,虽然看的不是她,但在十几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下,也颇为不自在。
秦桑面色不改,她们打量着她,她也在打量着她们。
宛如众星拱月般端坐在上首的,应当就是苏家大小姐苏暮雨了。
果然,她率先起身,姿态万方款款而来,客客气气道:“秦妹妹肯赏光,暮雨不胜荣幸,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姐妹,不用拘着。”
几句客套话过后,秦桑暗自奇怪,不用拜见苏家长辈?
崔娆解释道:“苏夫人早已故去,苏老夫人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所以苏家内宅都是苏姐姐在打理。”
原来她也是个没有母亲的人,思及至此,秦桑再看苏暮雨便有几分不同。
苏暮雨自然察觉到了,温柔笑道:“秦妹妹人住在宫外,若有需要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秦桑还未开口,袁莺儿抢先道:“苏姐姐多虑了,人家才不是个人呢,秦姐姐,听说你和你干哥哥住在个院子,是也不是?”
言甫落,屋里已是静得鸦雀无声。
苏暮雨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变化,冯芜却是悄然垂眸,其他人形色各异,都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有点脸面的官宦人家里,讲究男女有别,兄弟到了定岁数,都要搬到外院去住。
亲兄妹尚且如此,况且还是名义上的干亲。
孤男寡女共处室,家里有没有个长辈老人在,能有什么好事?
这简直是在指着秦桑的鼻子骂她没有教养!
秦桑心道,这个袁莺儿两次三番挑事儿,难道爹爹和袁家有仇?不过既然你头个送死,那就成全你。
她清清嗓子,啜口茶润润,盯着袁莺儿道:“你哪只耳朵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