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瑾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桑,目光温柔又真切,丝毫不叫人觉得别扭,“最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怕你钻牛角尖,就来瞧瞧。”
灿烂的阳光照下来,他额角上的汗珠晶莹剔透,亮得像珍珠。
五月间,又刚下了一场雨,天气并不热。
应是找了她很久。
秦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心慌,虽不令人讨厌,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因此她带着场面上的客气,抚膝行了个福礼,微笑道:“关于我爹是谁?郡王多虑了,这种流言鬼才信,我好得很,没受任何的影响!”
朱怀瑾笑笑,扬起手,突然在秦桑脑门上弹了一下。
力道不重,却令秦桑全身肌肉都收紧了。
“你……”秦桑捂着脑门,瞠目瞪着他,后退一步道,“为什么打我?”
“终于有点表情了,方才就像戴了副面具,我差点以为我认错了人!”
秦桑揉揉脑门,悻悻道:“你这认人方式挺特别。”
朱怀瑾一脸的认真,“对待特别之人,必须用特别之法。”
特别……
秦桑的脸微微发烫,不由自主避开他的目光,“我和郡王统共见过两次面,哪算什么特别之人。”
“你是我拼了命救下的人,我看你自然不同。”朱怀瑾眼中忽闪过一丝揶揄,“莫非姑娘认为是个人就有勇气拦截惊马?多少人英雄救美不成,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秦桑抿嘴一笑,半低着头没有说话。
小姑娘的耳朵一点一点泛红了。
白如玉,晕似霞,
朱怀瑾的目光跳了下。
长风吹过小巷,水珠儿顺着滴水瓦一滴滴留下,在积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跳枝儿吱吱喳喳地叫,风过树梢,浓绿欲滴的白杨树叶沙沙地响。
他头一次觉得,原来雨后的空气如此的甜蜜。
两人慢慢在小巷中走着,朱怀瑾顺手从路旁拔下几根狗尾草,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片刻的功夫,一个毛茸茸的小兔子成形了。
“给你,拿着玩吧。”
秦桑失笑,“你把我当孩子哄呢。”
“你本来就是个孩子。”朱怀瑾目光柔和,“满打满算刚十六岁,正是肆意欢笑的明媚时光,你却有点过于沉重了。”
秦桑一愣,“你知道我多大?”
继而明白过来,无奈笑道:“流言已经说得这般细致了……”
“我在苏家见过袁文一面——就是袁小姐的父亲,苏相提及此事,袁文哽咽着只是流泪,连连哀叹自己失责。”
朱怀瑾停顿了几息,见秦桑面上并无波动,方继续说:“苏相让他找朱总管商议,他却说见不到,所以我想他可能会来找你。”
秦桑眼神微冷,“来呗,上次打了他闺女,这次打他,不偏不倚,正正好!”
“你就不怕他真是你的生父?彻底闹翻了,你一点儿退路都没有。”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我也不会认他!”秦桑口气异常坚定,“休妻弃子之人,没资格做我父亲!还不如趁现在先出口恶气。”
“打人只可泄一时之愤,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朱怀瑾掂掇一阵,温言道,“若你是朱总管女儿,自然无忧;若你不是,总得找个退身之所……”
秦桑的声音藏着细微的苦涩,“我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爹还没发话呢。”
朱怀瑾打了个顿儿,“也好,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朱总管不可能听不见一言半语,他现在没动作,指不定在憋大招,一举将袁家一锅烩了!”
秦桑被逗乐了,只觉头上那片雾霾散去不少,因见前面就是自家的巷子口,遂停下脚步,“我到家了,郡王请回。”
“不请我去你家坐一坐?”
“还是免了,省得撞上我哥,没准儿你俩会动起手来。我哥很厉害的,你肯定会被他揍个鼻青脸肿,没的找那麻烦事!”
朱怀瑾愕然,暗道自己看起来就那么瘦弱不堪一击?
秦桑却不知他内心想法,与他道别后,刚走到家门口,但听后面有人唤她。
是个瘦削修长的中年男子,眉目清秀,颌下美髯梳得一丝不苟,仪容整洁,衣着讲究,没有带冠,头上只用一根青玉簪。
倒像个谦谦君子的装扮,可那目光湿乎乎的,叫人着实不舒服。
他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上前一步道:“阿桑,爹爹来迟了!”
秦桑脸色骤变。
一直在她身后充当隐形人的豆蔻瞧见,立即抢上一步,迎面啐道:“呸!这是九千岁的女儿,你是哪根葱,也敢冒充九千岁!”
袁文面皮一僵,收起凄容正色道:“阿桑,你年纪小不经事,你的的确确是我的亲骨肉,你娘定是出于羞愤才用谎话骗你。孩子,跟爹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