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跟林絮同等身高的球球,再也不需要仰视着看她了。
似乎还从没有感受过自己有这么高大的时候,人形的感觉和兽形不一样,他疑惑地转着脑袋,看看林絮又看看外面。
“一样高。”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林絮拿额头碰碰他的脑袋:“是啊,我们已经一样高了,你长得可真快。”
不仅身高长了,额上的两个鼓包也越发凸出。
球球有意无意地用头发遮盖住那两个角,似乎很不愿意见人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学会自己扎头发了,学着林絮扎成马尾,就是手法不太好,像刚睡醒一样凌乱,一碰就松。
“你坐在这里,我给你重新扎一下头发。”林絮将球球按在凳子上。
他乖巧地将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直直的。
虽然原形经常将自己卷成个球,但人形的时候,他总是站的很直,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我教你,这样交替缠几圈,然后打个结就好了,很简单的。”
球球摸着自己的头发,跑到洗漱间掰过镜子去看自己。
原形不张开鳞片看不到下面的金色,但人形变成头发就很明显了,特别是扎起来时,半金半黑,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显得很杀马特,但在球球身上就意外和谐。
“我也给你扎。”
将林絮按在座椅上,球球捏着头绳道。
“好啊。”
他的手不像人手一样灵活,头发总是从指缝里溜走,本来球球挺自信,结果扎了半天也没有弄好,面前扎住了,后面还有几缕落在了地上。
他有些沮丧地松开手:“对不起,我弄不好。”
林絮笑了笑,抬手反握住他的手:“别着急,我教你。这样抓住头发,分出一根手指勾住绳子缠一圈,松开头发拉紧绳子。”
“再系个蝴蝶结。”
球球在她手把手教导下终于学会了,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林絮的头发,手在马尾上摸了摸又摸。
“好厉害。”他由衷感叹。
其实这里很少用这种古老又原始还费时间的发绳了,城里卖的是套上去就自动束住头发的智能发绳,款式也很多。
只是林絮觉得这种东西没什么必要,这发绳是她自己用布剪下来做的,还特地坠了两颗好看的石头。
两个看着已经很高大的成人了,并排坐在一起有频率地甩着马尾,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
若是有旁人在,大约会觉得他们俩是神经病了。
隔天上午,安装室内控温的人就来了。
那是三四个身材很强壮的兽人,乘着飞行器过来的,确定位置后,就动作麻利地忙活了起来。
林絮和球球站在一旁看着。
干活空隙,一个看着很憨厚的兽人跟他们闲聊了起来,他鼻子还是动物的样子,瞧着像水牛,额头还有一对弯弯的角。
“你们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我们过来都找了半天。这距离森林不远,很危险吧?怎么不搬到城里去住?”
林絮摇摇头:“住习惯了,也不觉得偏。”
没有多说的意思,她只简单回应了一句。
但这只水牛却絮絮叨叨地没有停,一会问东一会问西,仿佛要将他们祖宗十八辈都给问出来。
林絮这次连回也不回了,只敷衍地嗯嗯啊啊两句。
看出来他们不想聊天,水牛悻悻地转过身去,嘴里轻声嘀咕道:“真是怪癖,这么破的房子还要装控温系统,钱多的慌。”
说完看了不算高大的球球一眼,也上去干活了。
球球见林絮眉头皱起,跨步朝前走了两步,林絮赶紧将他拉了回来。
“没事。”
之后球球就站在几个工人身后盯着他们,走到哪盯到哪,盯得四人干活速度都快了许多。
“已经装好了,打开给您验收一下,有任何问题请联系我们。”
林絮站在屋里感受了一下,此刻屋里凉凉的,一股自然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仿佛站在春天的草原上一样凉爽。她本来还是还以为像空调一样,这感觉比空调好许多。
在各个屋里走了一圈,温度都一样,果然很恒温。
“可以,谢谢,辛苦了。”
四人很快离开,没有出什么意外。
球球瞅着飞行器离开才收回视线,回到林絮身边。
他突然道:“不舒服的感觉。”
“嗯?”林絮不明所以。
球球指着飞行器离开的方向:“那只牛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觉。”他龇了龇牙,却说不太清楚不舒服是什么不舒服。
像从前面对那些讨厌他的亲人一样,这只牛讨厌他们,但是又不太像,大约是有些恶意。
“你讨厌他?”
这种人随处可见,如街头巷尾闲喜好闲聊八卦的妇女一样,恨不得钻到别人床底下打探清楚别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遇到比自己好的还会又酸又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也喜欢落井下石看热闹。
所以林絮并没有怎么生气,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里住的偏,就算想找麻烦还要辛辛苦苦大老远跑过来,他们家这么破旧,一般人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来找茬。
但可惜,偏偏就有这么闲的人存在。
当天一切安宁,隔天一整天也没有什么异常。
林絮渐渐将昨天遇到的人和事放在了一边,生活还要继续。
晚上两人睡得挺晚。天热起来之后,夜间温度下降也不多了,平日屋里又闷又热,像蒸笼一样,完全是睡不着。现在装了新系统倒是舒服了,但没到那个点,林絮仍旧没睡着。
于是哄完球球睡觉后她就悄悄移步到了屋檐下纳凉。
最近识字进度稍微提高了一些,林絮也能磕磕绊绊地开始了上网日常,想当初躺在病床上时,陪伴最多的就是电视电脑和手机。
她曾经也是个网瘾少女,现在终于能重新找回当初的快乐了。
终端投出来的空气屏可以调节大小,她随意找到一部口碑不错的电影,将屏幕拉到最大,声音调到最小,靠着屋檐下的墙壁惬意地看了起来。
风轻轻吹过来,抬头就是一片璀璨的星河。
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似乎也挺好的。
林絮不自觉笑了起来。
但还没看几分钟,身边就多了个人。
“吵醒你了?”她侧过头问。
球球摇头,小声询问:“没有吵到,我可以一起看么?”
“可以啊,过来坐。”
说着拍了拍身边。
球球乖巧地搬着凳子坐在她身边。
一部电影时长两个多小时,看完已经很晚了,超过了林絮日常休息的时间,她打了个哈欠,拍拍球球的肩膀。
“很晚了,快去睡觉。”
两人第二次道了晚安,林絮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是因为心里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认同感,她睡得很香,甚至还做了个梦。
而另一边的球球受她影响,也慢慢睡了过去。
安静一直到后半夜。
球球突然听到一阵短促的吼声,声音短到约莫只有两秒的样子,并且也不很大,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足够让人忽略不计。
可球球一直都很惊觉,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有细微的嗡嗡声和说话声,很远,听不清楚。
另外一个屋子里林絮仍在熟睡,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球球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只见一艘破旧的飞行器正朝这边飞过来,说话声近了些,一个尖细的女声压低声音道:“是这里么?”
“就是这里,我记得清清楚楚。”另一道男声道。
“这么破的房子里能有什么东西?白出来一趟我可不干。”
“放心吧,这种破房子都舍得装恒温系统,肯定不差钱的。并且这家就一个女人跟一个幼崽,都瘦瘦小小,我一只手就能收拾得过来。就算没有钱,人也能卖出去,那女人成色很不错,肯定能卖的上好价钱,你担心什么。”
女人不耐烦地道:“行了,都说几遍了。快到了,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说话声很快消失。
球球听完后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直接将两人给撕碎。
但他还稍微有些理智,怕吵醒林絮。
没继续听下去,他猛地推开窗子翻出去,又迅速地关上窗子。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都没有超过一分钟,加上天黑,他落地就变回了原形,黑色的鳞片完美地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没有人发现他就立在院子里。
球球悄悄朝院外挪去。
飞行器落在距离房屋不远的丘陵上,上面下来三个人,一女两男,其中一个男人看鼻子,正是昨天那只憨厚的水牛。
而这女人也是个老熟人,是上一次进城时,碰瓷林絮,最后被球球吓唬走的粉色女人。
今天她没有穿粉色,而是穿了一身黑。
球球视力很好,看到了拖在她身后的黑色长尾巴。视线往上挪,发现她脑袋上还有一对黑色的圆耳朵。她似乎是只老鼠。
三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微弱的光从武器上闪过,让球球感觉到了一些威胁。
视线越过三人看向更远的地方,两只狼尸静静地倒在那里。
他记得林絮给这两只狼的名字是三灰和小灰。
林絮还经常给它们肉吃,这些狼现在也跟他们很熟悉了,偶尔也会带猎物过来当做交换。如果林絮知道它们死了,肯定非常难过。
球球从前从来不会去思考某只动物死了,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影响。他只觉得很愤怒,非常非常的愤怒,无名火焰从心底冒出来,让他想杀掉这几人。
于是他的速度骤然加快朝前滚去。
女人最先发现他的存在,指着他的身形对身边两人尖叫道:“是不是有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什么东西?有东西么?”旁边两人揉揉眼迷惑道。
“睁大眼看看,那里,好大一颗黑球,速度好快。妈呀,这是什么东西,我们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