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终于离开了。
乔应甲没有多说,甚至也没有明确表示会如何支持赞同齐永泰,但是对青檀书院的这些举措,他还是持谨慎支持态度的。
如他所说,哪怕一时半刻做不了很多事情,但是起码要让朝中臣工看到现在朝政多么的艰难,看到存在的诸多问题。
哪怕他们无心去解决问题,但是起码要让日后机会成熟时需要着手解决时,不至于遭遇太大阻力,争取到更多的支持或者中立的力量。
在马车上冯紫英扶额沉思。
应该说两位师长的想法和心情他都能体会到一些。
或许他们的出发点和考虑问题角度未必一致,但是从内心来说,他们都认定始终要走解决当下各种困局问题的路。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何破局,从哪个角度来破局,恐怕无论是齐永泰还是乔应甲都还没有想到更合适更妥善的万全之策。
现在的大周纵然不像是明末,但是也应该是沿着晚明向明末的节奏走去了,某些方面甚至更糟糕。
没有经历张居正的独相时代积累,甚至皇权传承还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太上皇和皇帝之间以及夹杂着那个一门心思要搞事的义忠亲王,甚至连本该进入德川幕府时代之后安分下来的倭人都还野心勃勃。
还有尚未开海给大周带来的财政窟窿和银荒使得大周的财政甚至比晚明时代更糟糕,几乎要赶上明末了,这大大抵消了明代宗藩消耗带来的影响。
还有本该早就过去的万历三大征除了壬辰倭乱过去了外,好像其他两场变乱都还没有出现。
冯紫英甚至感觉如果三五年内,嗯,最多十年内,大周再找不到一个能够让财政健康起来的办法或者渠道,估计面对来自九边的军事压力就将迫使大周走上明末的老路,加征各种“饷”,然后引发遍及整个北方的叛乱就会席卷而来。
这都是一个个火药桶,一点弄不好就要炸响。
这个大周还真的是一个无比复杂的大周,或许除了在时间线上还有一些机会外,这个时代的大周真的就要赶上明末了。
想到这里,冯紫英自己内心都觉得沉甸甸的。
作为穿越者那种无所不能的想法早就被他抛得无影无踪了,这特么穿越真的没有啥金手指啊,连特么最熟悉的唐诗宋词都毫无用处,那啥炼钢化工军事科技树我特么又不懂,咋办?
凉拌,还得要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苦读经义,明知道那玩意儿入仕之后屁用没有,但现在就得要占用你最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苦读温习。
自己是在和时间赛跑,猥琐发育有时候都不行了。
你就得要展示你作为神童新锐的一面,因为这能为你日后入仕之后增添政治资本,就得要抱紧士林文坛和朝中清贵大臣们的粗腿,否则你怎么能迅速在入仕之后打开局面?
武勋的家底儿背景和人脉关系你也不能丢,哪怕是以文驭武,但你起码得懂点儿吧,一旦遇上了,不懂那你就得要靠那些个懂时下军略的武将们替你卖命啊。
在威望尚未建立起来之前,你再没有背景人脉关系,你以为你真的就靠着一个文官的乌纱帽就能让人家俯首帖耳替你卖命?
所以一切都得要尽可能让自己成长起来,各方面的积累,哪一样都不能丢,因为自己是在和时间,和这个时代,和整个周边的形势在赛跑!
穿梭于齐永泰和乔应甲之间,以他们的入室弟子自居,这就是在积累人气,继续维系与王子腾乃至贾家的关系,甚至包括陈也俊、韩奇和卫若兰这些原来的“狐朋狗友”关系,一样是在建立起自己的人脉。
还有像和陈敬轩、张瑾、赵文昭这些关系的维护,与薛家在经济上的合作,让段喜贵在临清那边的各种人才培养,几乎每一点都是一种积累,全方位的积累。
这还没有在书院里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都是一种从量变到质变的积累。
时不我待啊,冯紫英现在是越来越期盼明年的秋闱和后年的春闱能尽早到来,让自己这两年拼死苦读和各种积累能够在这一搏之后有一个结果。
无论结局如何,他下一步都要有一个更明确的规划,自己暂时做不到,那么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借用其他人的资源来开始做。
他不想美好生活尚未享受到,女真人的铁骑就突破了边关,又或者鞑靼人的铁骑又冲到了京师城下,那种国破家亡的日子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哪怕是让倭寇荼毒海疆,白莲教卷起叛乱祸及民众,又或者边疆蕞尔小国也敢窥伺大周土地,他一样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