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恪的确现在很是为难。
高台和肃州都被叛军盘踞,但前期叛军显然是直接放弃了甘肃东部诸卫,像凉州卫和永昌卫这些地方都是毫不犹豫的撤退,可以说像刘东旸、土文秀、许朝部的精锐都没有遭遇多少大的损失。
现在高台和肃州驻扎有叛军接近两万人,高台五千,肃州一万三,嘉峪关一千,如果要收复这三地,可以想象得到,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最北端的镇彝所,也就是河西堡和盐池堡,以及边墙外的金塔,都被刘东旸交给了逃出边墙的哱承恩部盘踞。
好在甘州已经完好无损的收回来了,这让柴恪可以松一口气了。
原本预料战事恐怕要持续到年底去了,甚至自己可能不得不面临一个被打得稀巴烂的宁夏镇和甘肃镇,皇上和内阁也是最为忧心这一点,如果是那样,朝廷甚至可能不得不面临要么放弃两镇,要么就要付出巨大代价来重建两镇的艰难选择。
放弃是不可能的,谁敢言放弃,只怕立即就会遭遇御史们直接弹劾,但是那种情形下要重建,恐怕就不是两三百万银子的事情了,弄不好超过五百万两的花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还没有算这一趟平叛已经花出去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了,朝廷实在是不堪重负了。
但现在看来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宁夏那边糟糕了一些,但是也还算能承受,甘肃镇这边就是意外之喜了,原来担心比宁夏还糟糕,但现在看来除了在永昌卫那边损失大一些外,也就只有肃州、高台和最北角落里的镇彝所还在叛军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
当初叶向高和张景秋在交代自己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言,但是柴恪能感觉得到如果万不得已的话,只要能保住永昌和西宁两卫,将鞑靼人和番人抵御在焉支山以西就行了。
这是最后的底线,但是柴恪却清楚,这个底线的后患相当大,根本不可能接受。
柴恪不相信叶向高和张景秋敢在不经得皇上默许的情况下如此表态,哪怕是朝廷财力再困难,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丢城失地的让步才对。
一旦西海鞑靼人和番人与北面的鞑靼人连成一片,大周西北战略态势就会逆转,肃州、甘州甚至可能沦为蒙兀儿人的猎场时,西宁和永昌,甚至凉州、庄浪就很难守住了,大周真的就可能变成第二个南宋。
“修龄,休息得如何?”听见脚步声,柴恪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笔。
“还行,出去看了一圈,甘州市面还算平稳,我已经请自唐安排人整肃军纪,避免扰民。”杨鹤踏进屋里,皱了皱眉,“子舒,你昨晚又没睡?”
“睡倒是睡了一会儿,睡不着啊,所以早起来了。”柴恪摇了摇头,披着衣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我给皇上和内阁写好了奏折,修龄你也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就要用印发出去了,估计朝廷也盼我们这份奏折盼得心急如焚了。”
“不至于,前期不是发回去了一些捷报么?只要安住了心就行,子舒兄,不是我说话刻薄,只怕朝中许多人连宁夏和甘肃有多大区别,两镇之间相隔多远,在什么地方都未必清楚,只需要随便遍几个故事,斩敌多少,收复了什么地方,他们就能欢喜得手舞足蹈,结果呢?……”
杨鹤语气很寡淡,甚至轻描淡写,但却是字字入骨。
“……,也难怪下边这些个武将们能够随意糊弄朝廷,如果不是你我来亲自走这么一趟,只怕我们俩也未必就清楚山丹卫的重要性,也不知道大小松山其实属于宁夏镇和固原镇各自分管,甚至也未必弄得清楚这草原上阿赤兔、着力兔和卜石兔这几个兔之间的真实关系,……”
有了这一趟锐身赴难的共事经历,这几个月来两个人的关系也迅速走近。
杨鹤觉得柴恪也是一个能做事且特别能考虑朝廷难处的人,不像有的官员,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做事立功,却不管后边能不能撑得住,会摆多少烂摊子大窟窿。
柴恪在这方面就要精细谨慎得多。
在宁夏镇,在永昌卫,柴恪都不是首先看斩敌多少,而是看地方局势如何,老百姓有没有受损太大,有没有造成太多流民,单从这一点来看,柴恪就要比很多人强得多。
不求有大功,但求不留后患,这才是真正做事的人。
现在的大周是经不起折腾了。
出京时带来的八十万两银子,后来内库又凑了三十万两银子,已经是朝廷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