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对宝玉的不待见甚至有甚于黛玉,如果黛玉只是对宝玉的惫懒放纵不满的话,那么宝钗就是对宝玉分明有些读书天赋却不肯好生利用的这种恣意浪费感到愤慨了。
贾史王薛四大家现在虽然不能说四位一体,但是却也是互相提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格局,薛家没落,那是没有办法,自己兄长不争气,薛蝌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宝琴又被梅家退婚,现在总算是自己有了这样一门好姻缘,但是谁都觉得自己嫁入冯家这是一门三房中显得最弱势的。
弱在何处,还不就是薛家现在的没落?
现在王家似乎有渐行渐远的架势,自己舅舅那边似乎对贾史薛三家都有些疏远,这等情况下,贾史薛三家就更应该同气连枝,携手共进退。
但看看现在的情形,史家两侯不成器,已经沦落到欠账逃债的状况下;贾家这边大家以为栋梁的嫡子贾宝玉自幼聪明,天生异象,本来是该出人头地的,但现在却是无心读书浪荡不堪,反倒是庶出的贾环有了一些气象。
而贾环显然是不能继承贾家门楣的,而且论血缘亲近程度也远不及贾宝玉,其如果最终分出一支,甚至可能还要分走一部分贾家的资源,这等情形下,宝钗如何不对宝玉反感至极?
尤其是贾宝玉还和蒋琪官、秦钟这些人黏黏糊糊,更是让这方面素来自谨的宝钗看不惯。
所以在知晓冯紫英要和宝玉、贾环以及贾兰吃酒时,就忍不住要提醒一下了。
“好了,妹妹放心罢了,为兄自然有分寸。”冯紫英笑了笑,“宝玉虽然无心读书,但是心性却也不算太差,至于说妹妹担心的那些事情,大哥以前不也是如此?不过是少年心性,偶尔放荡罢了,只要莫要沉迷便好,随着年龄增长,自然也就会收敛起来,……”
宝钗和宝琴脸都红了,薛蟠之前比起宝玉来也不遑多让,不过薛蟠在结婚后已经收敛了许多,倒是纳了一房良妾,更是被那夏家女管得服服帖帖。
宝钗气哼哼地道:“大哥自小荒唐,现在反而改了许多,可宝玉自幼被家里视为拱璧,现在却反倒是成了浪荡不堪,现在姨父还在京中,若是年后去了江西,那谁人还能管他?”
“把妹妹的意思是该我来管宝玉了?”冯紫英笑了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啊,何况赦世伯也还在,婶婶和老祖宗不也能管么?”
“大老爷怕是没那心思,至于姨妈和老祖宗,……”宝钗摇摇头。
宝琴见自家姐姐和冯紫英斗嘴,也觉得有趣,感觉自家姐姐好像不是要说宝玉的事儿,而是觉得没说够话,要多说一会子,还有两月自己和姐姐都要嫁进冯家,到那时候说话也许就不能再如此随便了。
“冯大哥,姐姐也只是担心您而已,至于说宝二哥和环哥儿,那也是各家事儿各家管,外人也只能权说几句便罢,再要多说那便是越俎代庖,反为不美了。”宝琴顿了一顿道:“姨父若是外放南下,肯定也会考虑到此事,若是姨父相托,冯大哥也就不存在越俎代庖,但即便如此,外人毕竟还是隔了一层,归根结底还得要他们家里,特别是宝二哥自己得定心才行。”
宝琴心中明亮,让冯紫英和宝钗都忍不住点头赞同。
宝钗是觉得把宝琴拉入自己阵营乃是自己神来之笔,这丫头心性机敏聪明,而且性子也比自己利索直爽,有些事情自己不好出面,倒是她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冯紫英却是在想,以宝琴这般性子,怎么会在黛玉丫鬟眼里如此遭人反感?难道还真的是两家已经泾渭分明,水火不容了,这也不像啊?
“琴妹妹说得是,愚兄找机会会和宝玉好好说一说的,他现在也颇有想法,愚兄也希望他能效仿海若先生,能在文坛士林中出人头地,纵使不能为官,但只要在士林中有一番名声,日后荣国府这边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冯紫英的话倒是十分中听,宝琴欣然点头,宝钗却是不太相信,不过当着冯紫英面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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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二爷如此上心的筹备一顿饭,而且还是在怡红院里。
在她印象中,宝二爷对冯大爷态度一直不属于那种亲近的,从最早的仇视厌恶,到后来畏惧夹杂厌恶,再到嫉妒和敬畏夹杂,一直到现在的逐渐变成了敬服,但要说亲近友善是绝对说不上的。
不过袭人也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是宝二爷自己能做主的了,今儿个冯大爷过府造访,连二位老爷都是亲自做陪在荣禧堂里接待,午间还专门设宴款待,宝二爷、环三爷与兰哥儿都只能下首作陪,足见这位冯大爷的威势。
“冯大哥还没到?”贾环并不喜欢来大观园里,踏进怡红院里,便张口问道。
一方面他本来就那位大姐姐不亲近,也同样清楚那位大姐姐心目中只有宝二哥,另一方面也觉得这园子里住的都是姑娘家,阴柔之气太甚,他本来就看不惯贾宝玉养尊处优居然八九个丫鬟侍候着,太过娘炮,再加上本来大观园也有各种规矩,所以就更不愿意进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