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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2 / 2)

但林语从来没有想过和常月笙的会面是这样一种惨烈的场景。

照她的想象,她应该是光鲜亮丽的,常月笙应该是憔悴黯淡的,她会以一种高不可攀的姿态出现在常月笙的眼前,然后带着常月笙无法直视的光芒将她折断。

但现实却是——她宛如一只过街的老鼠!

林语想要将自己遮起来,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常月笙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常月笙羞辱她,常月笙侮辱她,常月笙欺辱她,常月笙……将她毁了!

林语恨她!

“月笙!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是爱你的啊!”斐程峰在常月笙的脚边苦苦哀求着。

高傲如常月笙,她是绝对不可能原谅斐程峰的。但离婚……对她而言又是痛苦的折磨。

虚假的谎言在一瞬间被揭开,常月笙愤怒地几乎喘不过气,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想过要把着菜刀把那对奸夫淫妇捅了。

但每每将刀柄拿在手中的时候,父母和朋友的脸又闪过脑海。她和斐程峰的结合,就是她的一意孤行,曾经有多强硬地和父母做斗争,她现在就有多可笑。她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有多幸福,事情败露后她就有多可怜。

不可以,绝对不行!

她绝对不能沦为笑柄,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

她怎么被这样两个贱人毁了呢?她怎么可以在这个地方倒下去呢?——不管哪个选择,她都一定是最成功最幸福的那个!必须!

常月笙在纠结,在痛苦。而此时,一个晴天霹雳将她击溃了——常月笙怀孕了!

和常月笙茫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斐程峰的狂喜。

他不顾一切地阻止常月笙打胎,为了阻止她,斐程峰将对他们的事毫不知情的岳父岳母也搬了出来。

常月笙的父母喜气洋洋地和常月笙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常月笙的父亲甚至连名字都取好了。男孩叫斐睿安,女孩叫斐乐安。

常月笙无法在电话里将她要离婚打胎的消息告诉他们,只能等待见面。

时间是一切伤口的愈合剂,尤其是在死亡面前,任何东西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本来是一家人美满地相聚,母亲念叨着该是要孩子的时候了,父亲温和地说着要不要孩子还得看小两口的意愿,不过要孩子的话也好,趁着他们现在还能动弹,能帮着带带孩子教教孩子。

父亲和母亲,在准备见她,一家长商量孩子的未来时,意外发生了。

来找常月笙的路上,一辆疲劳驾驶的货车带走了满心欢喜的父母。

常月笙几近奔溃,自己也因为过分悲伤住进了病房。怀孕的不良反应和过度的悲伤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最后就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然后像是回光返照那样,她对着精心照顾但时刻期待着她快去死的斐程峰说:“程峰,你会好好爱我们的孩子吗?”

丰厚的遗产就在眼前,斐程峰红着眼睛,用最爱恋的眼神和最诚恳的语气说:“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你和他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常月笙不相信。但她有了求生意志。

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父母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常月笙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在斐程峰扭曲的愤恨中,不到半月,便恢复了健康。

为母则刚!

恢复了精神的常月笙选择忍。只是给出的要求是让林语滚蛋!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能再出现她的面前。不仅如此,常月笙还逼着斐程峰签了一份协议。

操办完父母的丧事,常月笙和斐程峰的生活继续过着,白天里他们是谁都羡慕不已的恩爱夫妻,至于夜晚的常月笙有多么的疯癫,只有斐程峰知道了。

然后——

在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的一天,林语又一次地出现了。

她在看到林语身边,那个有着和斐程峰笑起来一模一样的嘴巴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这样的生活结束了。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心里好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然后在一次心血来潮的下厨后,她自己知道缺的是什么。

一把刀,一把能瞬间划破人体大动脉的刀。

“妈,你在做什么?”

又一次斐程峰熟睡但常月笙却失眠的夜晚,学习到两点发现自己肚子饿,下楼准备吃点夜宵的斐睿安,看到爸妈房门开着,便想来把门关上的斐睿安发现了在床边站着的常月笙。

常月笙犹豫了。

她的儿子,被她倾注了所有爱和期待的儿子,才十七岁还有无限未来的儿子,在外面站着。

杀了人的母亲、杀了自己父亲的母亲,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他还有未来吗?他会怎样被人指指点点?会怎样被人嘲笑?会怎样被人怀疑?

常月笙想,有她这样的母亲,斐睿安……就不会有未来了吧?

她的人生已经完了,已经彻底完蛋了。

所以绝对不可以让斐睿安也这样完蛋。

睡梦中的斐程峰就此逃过了一劫,但斐垣的人生,也就此改变了。

常月笙这里没有“孩子是无辜”的这个道理,在她看来,身上流着斐程峰和林语血的斐垣,生来就是错的。她要把斐程峰和林语这两个罪给抹杀,要把斐垣这个错给涂掉。

她常月笙,就该是完美的,就该是幸福的,就该是被人爱着的。

去死,去死,去死……

她疯狂地想要他们都去死,但又疯狂地告诉自己呀冷静。

不可能毁了自己,不可以毁了斐睿安,不可能为了那些渣滓把自己毁了。

常月笙一遍又一遍地终于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但是——

她的孩子,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未来了啊……

常月笙陷入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怪圈。

她在想,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爱着斐睿安的呢?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所以爱他,还是因为他本身而爱他呢?

如果是因为身为儿子的爱他,那这份爱对应的不应该是斐垣吗?

如果是因为他本身而爱他,那么假如当初没有掉包事件的话,她还会爱他吗?

人一旦陷入了逻辑的怪圈,就很难走得出来了。

一方面,常月笙因为这么多年习惯对斐睿安还有爱,但是另一方面,不管是林语本身的存在还是她做出的事情,都让常月笙对斐睿安再也爱不起来。

——她只知道,她想见斐垣,想抱抱他,想对他说一百遍对不起、一千遍、一万遍……想告诉他,她爱他!说一千万遍、一亿遍……将这辈子错过的全部告诉他!

斐垣,斐垣,斐垣!我的宝贝!

常月笙只要一回想过去。想到斐睿安,想到她对斐睿安的宠溺和爱护,她就恨!恨林语,恨斐睿安,很斐程峰,恨自己!想到斐垣,她就心疼,就痛苦,就后悔!一想到斐垣这些年可能受的委屈和痛苦,她就想翻倍地替他承受!

常月笙、斐睿安、林语、斐垣,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单纯的怪圈思维了,丈夫的情人、情人故意掉包的私生子、被几次陷害差点死掉的婚生子、为了维护自己地位逐渐不择手段的正妻,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将常月笙逼疯了。

然后,她就疯了。

常月笙杀过斐垣两次,也救过他两次。她生下他,但又让他的人生变得一团糟。她让他作为人诞生,但又逼得他做不成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的人生也完蛋了。

斐程峰近乎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常月笙膝盖上的菜刀,身体挣扎着想要逃跑,但是被铁锁固定在手术台的身体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还有十分钟。”常月笙穿着和斐程峰初遇时的那件白大褂。斐程峰救她的时候,手臂被流氓划出了大口子,常月笙用白大褂帮他抱着紧急处理了一下,等去了医院缝完针后,常月笙就把白大褂给扔了。但又被斐程峰给捡了回去,洗干净了送还给常月笙。

因为种种原因,白大褂上面有了很多的口子有了很多的针脚,但常月笙最后也没把它扔了。

常月笙缝完白大褂上最后一道口子,像是才想起有斐程峰这个人似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撕开了斐程峰嘴上的胶带。

“常月笙,你、你想做什么?!想象斐睿安,想想他啊!别做傻事别做傻事啊!”斐程峰惊恐地大喊着,他看着常月笙脸上明显有变化的表情,心下一喜,便接着喊。

“伤人杀人都是犯法的!你想让斐睿安被人沾上不好的丑闻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有一个杀人犯妈吗?!不行的,常月笙,不行的啊!你想想他,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考虑啊!你不能毁了他啊!”

斐程峰还不知道林语当初干的那些事,但被斐程峰大喊大叫弄醒的林语知道啊!

明亮的实验室、拿刀的常月笙、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斐程峰、被捆起来围观的自己……林语在醒来的一瞬间,生存的本能就让她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听到斐程峰说着斐睿安的时候,恐惧就让林语疯狂地想要挣扎,别说——别说啊!会刺激她的会刺激她的啊!别说啊!别说啊!

但嘴巴被贴着的林语除了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外,什么也做不到。

“未来?”常月笙恍惚了一下,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和斐垣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就,请你去死吧。”端庄的笑容配合着恶毒的话语,让对面阳光的大男孩愣了一下,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那样可爱又善良的停留了一瞬,五官上带着的温度全部褪去,然后变成了那个挂着笑容说着“那又怎么样”的冷漠青年。

“没有了,早就没了……”常月笙喃喃地说道,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笑声越来越大,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小,然后又是一瞬间收回了笑声:“我的未来,垣垣的未来,早就被你毁掉了,早就被毁掉了!”

斐程峰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提到了斐垣,但傻子也看得出来常月笙现在的状态不对劲,斐程峰不敢刺激她了。

“别急,别急,都别急。”常月笙声音温柔地在斐程峰耳边说道,“还有八分钟,不要着急,还有八分钟,垣垣就要出生了。”

“去死吧,去死吧,你们都去死。”

小剂量的肌肉松弛剂开始慢慢失效,常月笙数着数字,在斐程峰惊恐的求饶声中划开了三十多年前留下的旧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