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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 104 章(2 / 2)

斐垣身上没那种仙人姿态的潇洒缥缈,他不太爱说话,别人对他奉承,他就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别人背后酸言酸语甚至肆意诋毁,他也就只是听着;别人在那嘻嘻哈哈,他就一个人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自成一格世界。

要说高冷也不像,他不端着,反而挺毒舌的,一堵一个准,几乎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傲慢也不像,他就只是——

单纯地不所有人当“人”看。

大概就是自己>>>>>>>>>>不可逾越之壁>>>>>>>>>>>>>>>人类这样的感觉。

“是我的错觉吗?老大最近好像对那个‘jingg’挺在意的,能让老大对他这么在意着迷,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别是来虚竹梦姑那一套吧!”步升被自己的脑洞给逗笑了。

斐垣出门的这件事,也差不多就在他脑海里过了一回,然后就没了。

斐垣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没少干。和斐垣同寝的一个多月,他彻底被斐垣训得没了一点脾气。

“喵~~~”

斐垣走出米线店,一只脏兮兮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滚到脚边叫了一声。

斐垣抬腿走开。

碰瓷不成差点被踩的小脏猫差点蹦了起来,但瘪瘪的肚子让他抛弃了胆怯再次跟了上去。

“喵~~~”看看我吧,很可爱哒~

“咚咚咚咚咚咚咚——”

斐垣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吃完饭出来后却发现这里围了好多的人。

斐垣皱眉。

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哪怕只是行人正常的挤搡也不喜欢。

斐垣退后一步,准备回刚才的米线店坐着再等等,等他们散去再走。不过正这么想着,锯木头一般的琴音正好停了。

“谢谢、谢谢大家的捧场!”一个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看着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斐垣也准备回去找个凉快又空调的店躲一躲日头。

只是走时余光一撇,一张说不上熟悉但又似乎在哪里见过的脸一闪而过。

斐垣停下脚步看去。

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扬着笑,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阳光照在单纯洋溢着快乐和满足的笑脸上,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阳光耀眼还是他更耀眼一点。虽然手里拿着小提琴,但却是却没有一丝半点的羞涩或是尴尬,坦然地收拾着地上一堆东西,把小提琴小心的放进琴包后,才扬着笑容收起二维码。

卖艺吗?

斐垣想着,那可真是糟蹋了那把琴,音色不错,但没一个在调上的,说是锯木头还侮辱了锯子。

斐垣很快移开视线,虽然少年人的五官看着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但他并不认识。

“……斐——”

少年人的视线在接触到斐垣的一瞬间便消失了,他愣愣了地看着斐垣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全身往脑袋上冲的血液让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过了好几秒,迟钝的皮肤才将通红的颜色浮现在他的脸上。

啊……那是、那是……

“喵!喵——”小猫比成人大不了多少的身体在人群的踩踏下狼狈又惊恐,他奋力地发出自己最大的尖叫想要提醒别人自己的存在。但他的声音太小了,附近的杂音又太大,根本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等等等等。”少年人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余光瞄见灰褐色的小脏团子在地上跳来跳去,连忙跑了过去。

“没事吧没事吧?”少年人抱着小脏猫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伤口或是骨折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求生的本能让小猫亲昵地在少年人的手心里蹭了蹭,睁着那双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少年。

“饿了吗?饿了吗?正好我今天赚了好多钱!你是幸运星对吧是幸运星吧?!我今天既遇见了斐垣又赚到了钱,果然你就是我的幸运猫啊!”

小脏猫眨了眨眼睛,有些瑟缩地卷起了身子,但少年的善意和喜悦又太过明显,让他忍不住又放松了下来。

斐垣做了一个梦,一个连续重复了七天的梦。

有什么不对。

斐垣想。

梦里的那个少年,熟悉得可怕,又陌生的可怕。

一种直觉告诉斐垣——他见过他。不仅仅是见过,应该是比见过、熟悉,更深很多的关系。

但怎么可能呢?

连朋友都不可能拥有的我,怎么可能有其他超出朋友的关系呢?

斐垣是空空荡荡的来到这个世间的。

在外人看来,他有点怪,有点不好接近,有点孤僻,甚至是有些阴郁的。

但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

他们都自带着一副滤镜,一副喜欢他一副想要为他付出的模样。似乎只要他同他们说上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

但斐垣不喜欢。

“离我远一点。”无论外界对他的态度如何,斐垣总是理直气壮的。

理直气壮地要求他们不要靠近,理直气壮地让他们滚远一点。不考虑他们的心情,不在意他们的感受。

正如斐垣来到世间时那样,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所以斐垣认定,他对这个世间,也是没有什么“必须改任何任何”的义务。

想要做的事情,想做,就能做到;不乐意的事情,拒绝就好。

斐垣的人生,是肆意任性的,他只要去做自己乐意做的事情就好。

“但我为什么依然不开心呢?”斐垣转着笔,有些闷闷地想到。

一个人影在他的笔下很快成型。

一身破洞牛仔裤,黑色t恤,挂着一堆叮铃哐啷的链子,大夏天还穿着破洞牛仔衣的朋克风打扮很显眼,虽然只是一眼,但斐垣却记得很清楚,甚至连那一串跑起来一定会叮呤咣啷响个不停的大链子小链子纠缠在一起的样子也记得很清楚。

“季……淙……茗……”斐垣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的记忆很好,一直都很好。

所以他很清楚,在自己算不上漫长的十八年人生里,这个名字的主人,从未出现。

“斐垣……”

斐垣猛地抬起了头。

清澈的少年音中带着一点绵软和娇气,像是无意识地撒娇。

撒娇?对他吗?

但再仔细听去,却什么也没有。

斐垣抬头看着窗外,蓝天,白云,风和日丽。

但太阳是沉静的,天空是冰冷的,一片虚无。

斐垣频繁地梦见季淙茗是从一个星期前,如果非要说那天和往日有什么不同,那就只能是手腕扭伤了。

他和往常一样地买了一瓶矿泉水,结果蹲下身从自助贩卖机里拿水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手腕。

斐垣向来不是一个马虎笨拙的人,但那天的“蠢笨”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斐垣频繁地做梦。

“季淙茗……”斐垣念叨着这个没有听说过却无端出现在脑海中的名字。

斐垣很少对一个人这么在意。他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福利院的院长说,他是一出生就被放到门口的弃婴,连名字都没有。

“斐垣”这个名字,还是他自己三岁的时候翻字典给定下的。

他孤孤单单地来到这个世界,好像随时也能够孤孤单单地离开。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斐垣一直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我是这么淡然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斐垣认真地想了一下,试图找出自己喜欢或是讨厌的东西,但地铁已经横跨了半个城市,从城东到了城西,斐垣也没能找出任何一样对自己而言能引起波动的事物。

没什么喜欢的,没什么讨厌的。兴趣来了,就去试试,兴趣没了,就毫不留念地丢掉。

大概是因为做什么都很容易上手的缘故,斐垣没经历过挫折,也没在意得非要干什么不可的东西。

——除了谜一样的“季淙茗”。

斐垣很确定,自己没见过那个少年。

但熟悉的感觉同样让他确定。

我一定认识他!他一定欠了我什么!

斐垣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在梦里的那条街上找个了小宾馆住下。

坐在窗户便向外看去,一眼就能看见梦里的那个场景。

但这里既没有脏兮兮的流浪小奶猫,也没有拉琴像锯木头似的卖艺少年。

什么都没有,连路人也不多。

斐垣一直从中午坐到黄昏,然后从黄昏坐到这条街最繁华的夜市开张。

“唔……好像有点饿了……”旁边就是小吃一条街,斐垣拿上手机准备下去觅食。

夜市开张,五颜六色的光打在斐垣的脸上,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骗子……”斐垣喃喃地说道。

“嗯?”路过的陌生人有些诧异地盯了他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将斐垣的低喃当成是骂人的话揽在自己身上了,脸上顿时有些不好。

斐垣没有理会他奇奇怪怪的眼神,只是有些迷茫地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回头。

这里,应该有谁才是。

那个人,应该会笑着跑上来,站到他的身边傻乎乎地笑着和他一起走。然后他会伸手握住那只因为紧张而发凉的手。

斐垣似乎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境界。他似乎走在这个充满了烟火气的世界,又似乎并未脚踏实地地接触,只是游离罢了。

——斐垣想见他。

想要见季淙茗,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被他继续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

想见季淙茗,想要看见他。

为什么要出门呢?为什么不待在房间里呢?这里这么吵,这么闹腾,烟熏火燎,根本不是我喜欢来的地方。

但斐垣还是出门了。去大街上,去人流量最大的商业街、夜市。

空荡荡的房间让他很茫然,必须要依靠什么热闹的东西来填补。

人来人往的大街很热闹,人声鼎沸的夜市充满了喜怒哀乐的人间烟火。

但和他没有关系。

“季崇明——”

斐垣顺着声音转头看去,不是他季淙茗。

他恍惚地看着那个人扬着笑脸将手搭在了他的季崇明的肩膀上,两人说笑着朝另一边走去,黑的夜、五颜六色的灯光、旁边烧烤摊飘出来的白色烟雾……

斐垣发现了。

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季淙茗。

“季淙茗……”他茫然地喊了一声,一阵绞痛从心口涌了出来。

很痛苦。

季淙茗呢?他也是这么痛苦的吗?

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个亲人,连一直远远看着的斐垣也不在。

他的斐垣不在了。

死亡、杀戮、背叛、血腥、欺骗、尸体……

他被失去所有的痛楚死死拽住了四肢,挣脱也挣脱不了。

空荡荡的胃似乎因为饥饿过头,麻木地不再发出提示。

斐垣在灯火通明的城市灯光也无法照亮的角落里呆站着,天边的晨光初现,热闹非凡的夜市散了个干净,连疲惫的小贩们也收拾好了东西推着小车回家了。

这有他还在这里站着。斐垣站着,他并没有什么目的,也没什么预想。他就是--很单纯地站在这里,让湿哒哒凉丝丝的夜露让他茫然的大脑能进点水。

斐垣发病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到处走,没有目的,不分时间和场合,从城东走到城西,或是从城东走到城南,漫无目的地走着,随便什么地方都好。他的身体焦躁不安着,血液里流淌着疯狂的暴虐,心跳得几乎要让身体宕机,但他的灵魂却是冷静而清醒的。

但是现在。心脏的心跳平稳得没有一丝的颤动,血液既不滚烫也不冰冷,因为温差和水汽,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感到丝丝的凉意。

再正常不过了。他的身体没有一丝的不正常,但他的灵魂却混乱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