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烤年糕的后续时,我想起江户川乱步的来信还有太宰治的话语,几乎是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我相信有人能够通过火焰的成色、年糕的大小以及容器是否导热来判断烤年糕什么时候会熟,毕竟我那位擅长厨艺的友人,便在我的面前展示过这种精妙的技巧。
然而我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全知的人。
似乎有点脱纲了。
不过之前的散文也不是全写的美食,而是也掺杂了点生活琐事和自己的观点,譬如“丑陋的橘子也是橘子”,又譬如“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做了之后再思考后果比较好”。
大概没关系吧
我咬了咬笔杆,还是写了下去。
退一步讲,就算有全知的人,他也必然不是全能的。就像在一口咬下烤年糕之前、没人知道它的内芯是什么样子一样,全知者的生活中,必然也充满着不能理解和知晓的意外。
接下来我又说了一大段似是而非的哲学论述,回过神来时已经洋洋洒洒地用了好几页稿纸,只好把后来写上的内容全部废掉,重新写了个平淡简单的后续。
“说起来,今天好像要和新编辑见面”我往后一仰,想起前几天西冈正志突然被调去编写字典的消息“西冈编辑的继任者应该不会非常不好相处吧毕竟是他亲手选的新人编辑来着,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话虽如此,带着稿件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见到我的新编辑时,我还是有些震惊了
眼前这个在横滨大学文学系读书、本叫“黛千寻”的青年,总有一种像是黑子哲也的既视感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老师,您看着我是想起了什么吗”
像是没有被这样热烈的目光注视过一样,黛千寻的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咖啡杯,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我“那什么、不很好。没什么不妥之处。”
黛千寻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来稍微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黛千寻,现在在横滨大学文学系就读、在横滨周报的文学版工作。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为了成为您的编辑而来的。在看您的作品之前,我更喜欢轻小说之类的图书,不,现在也很喜欢”
我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黛编辑啊,你大概是想不到的,我从前也是个轻小说作家啊
“那时候老师您还在用津岛的笔名。”黛千寻显然从西冈正志那里挖到了不少消息“虽然文字产量算不上多,但是每篇文章都能引起大家的感慨连当时社团里一个出身豪门的同学都折服于您的文字”
我汗颜“哈哈、那个,您稍微有点夸张了”
黛千寻咳了咳,终于平静了些“抱歉,刚才有些过于激动了。真是没想到,老师你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人啊,毕竟之前我也在猜测井之头五郎是儿女双全、有猫有狗的中年人士”
“是因为我在文中透露的信息太具有误导性了吗”我有些无奈,想起来,不久之前福泽谕吉的来信当中,也提及了类似的猜测“可能是,大家都觉得青年人没有这样令人羡慕的生活吧。有的人还评价过井之头五郎只知道吃吃喝喝、很可能是某个隐居的富家子弟,才能这么奢侈”
黛千寻噗。
他搅了搅咖啡,凝视着杯面那小小的漩涡,劝慰道“那不过是因为见不到老师真面目而流传的八卦,和老师的文章没什么关系对了,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您叫我井之头就行啦”我随口道“不知您有什么问题呢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回答”
黛千寻纠结了一会,还是带着些拘谨,道“井之头先生。这个笔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或者说,您为了什么写下了这些东西呢是因为想要让人感到生活中那些微小而确实的幸福吗”
我一愣“您对文字还真是敏锐啊。”
纪德之前也曾经这样和我提过“就是什么小确幸之类的吧”这样的话。
“姑且算是这样吧”我无意识地用勺子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回答道“怎么说呢,一方面的确模模糊糊地有着这样的想法;另一方面,回过神来就已经这样了。抱歉,这样说可能显得我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
黛千寻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并不会井之头先生只要按时交稿就非常可靠了。”
我差点笑出来。
“不过,西冈前辈走之前好像有提到过,您接下来一段时间想动笔写长篇了”黛千寻如此提问道“可以的话,方便您稍微叙述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