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这顿饭吃的很愉快,一半是因为三家铛头的拿手菜,确实极其美味,另一半,是因为霍文灿的健谈,以及李清宁时不时的损上几句,让她一直听的笑个不停。
两个人流露出的善意,让她深感温暖。
吃了饭出来,霍文灿强烈建议李苒骑上马试试,反正有小厮牵着马,她只要坐稳就行了。
李苒顺从而配合,踩着小厮搭叠的双手,侧身坐到马鞍上。
霍文灿夸张的拍着手,夸张的赞叹夸奖个不停。
霍文灿执意要送李苒和李清宁先回府,一路送到长安侯府,看着李清宁和李苒下马进了府门,才拨转马头回去。
李苒回去翠微居,洗了澡就睡了,她累坏了。
李清宁刚回到自己院里,连杯茶都没喝上,钱嬷嬷就急步进来,请他去荣萱院。
李清宁一路走一路苦恼。
从这个妹妹回到府里,他就一直避开她,就连太子几次提点,他也硬着头皮顶过去了,就是因为,他不想因为跟她接触太多,生出怜惜,伤了阿娘的心。
可霍三这货
唉,一会儿怎么跟太婆说太婆已经知道了,那阿娘呢阿娘是不是难过了阿娘在不在荣萱院要是阿娘在,他一会儿该怎么说话,怎么样才能不惹阿娘更加难过
好头痛,他一向没有急智,也不擅长八面玲珑。
李清宁一路苦恼为难,只觉得一眨眼,就进了荣萱院。
荣萱院上房,只有陈老夫人一人。
李清宁暗暗松了口气。
“你过来,坐这儿。”陈老夫人指了指自己旁边。
李清宁过去,侧身坐到炕沿上。
“你跟那妮子一起回来的霍家三哥儿也跟你们一起”陈老夫人一向有话直说。
“是,我跟霍三郎去里瓦,正好碰到她,一起到樊楼吃了饭。
今天柳大郎在樊楼开文会,不过我跟霍三郎没去文会,柳大郎的文会,我跟霍三回回去,回回都是提着心怕出丑,实在难受,就没去文会,只是吃了个饭,吃好就回来了。”
李清宁尽可能的避重就轻。
“是霍家三哥儿要去的霍家三哥儿这是什么意思看上她了”
陈老夫人的直白直爽,那是没话说的。
“瞧太婆这话说的。”
李清宁心里打鼓是因为觉得愧对他阿娘,略有点儿心虚,他可不怕他太婆,被陈老夫人这一句话说的,眼睛都瞪大了。
“太婆,您不能总这么说话,这要是让外人听到,这成什么啦”
“你别跟我打岔,三哥儿是不是看上她了”陈老夫人拍了李清宁一巴掌。
“没有您看您这话说的他看上她什么三郎眼光有多高,您还不知道您看您这是,这都是往哪儿想呢”李清宁简直想冲他太婆翻白眼。
“真没看上”陈老夫人拧着眉,紧盯着李清宁,追问了句。
“真没有”李清宁一字一顿,“太婆,您说话别这么直捅捅的行不行您看看您这话,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要是没看上,他巴巴去请她吃什么饭还把你拖上,是他拖的你,还是你把他拖上的”陈老夫人问完了最关心的事儿,接着问别的。
“没有谁拖谁,唉,是太子,说到”
李清宁想说李苒看引客和小艳段,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回去,这话还是别跟太婆说了,不说比说了好。
“就是,您知道啊,都盯着她对不对。霍三就跟我说,要不我们也去看一回,再怎么,说出去,那也是咱们长安侯府李家姑娘,对不对我一想这话很是,太婆您说是吧
我们就去了。
今天一天事多,我和霍三一直忙一直忙,都是忙了一整天,等出来的时候,就是晚饭的时候了,那就吃顿饭吧,就是这样,真没什么。”
陈老夫人斜着李清宁,没说话。
“太婆,其实,”李清宁唉了几声,“她也挺可怜的,再怎么唉,她孤零零的,什么都不懂,我知道阿娘唉,这事儿,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皇上的错还有你爹。”陈老夫人极不客气道。
李清宁呃了一声,看着陈老夫人,摊着手,“那,您看,对吧”
“对什么对”陈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李清宁头上,“你不知道这把刀是捅在你娘心口上的我看什么看”
“那也不是她捅的。”李清宁头往后仰,避开了陈老夫人第二巴掌。
“不是她捅的,可她是那刀”
陈老夫人往前欠身,还是拍了李清宁一巴掌。
“你这个不孝顺的,你不先顾着你娘,你去管她
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念书念成个傻子。
这人活着,先得有爹有娘,你爹不提了,你娘不容易你得知道跟谁亲,你得知道先顾谁,那律法上,还有个亲亲相隐呢,你要是再敢犯混帐,我拿荆条抽你,你试试看看”
“我没有我知道跟阿娘亲。我就是遇到她,吃了顿饭,跟她一起回来,唉,总不能见了她就打就骂吧唉真是。”李清宁烦恼的唉声叹气。
“三哥儿,我再跟你说一遍,咱们这个家,有今天,你爹四成功劳,你娘有六成
当年,皇上身边的小厮,上了战场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活下来几个就你爹一个
你爹为什么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你娘
你娘把你爹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几回
你爹那身上,伤疤摞着伤疤,那些伤疤,要是没有你娘没日没夜的侍候他,他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娘都喂他喝过自己的血,还不只一回。
你爹没良心,你可不能再没有良心”
陈老夫人说一句打一巴掌,李清宁快被她打懞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唉,太婆你别打了,没良心的又不是我,太婆别打了,阿爹也难受,您不是”
“他活该”陈老夫人抹了把眼泪,“虽然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也不心疼他,他活该小三儿啊,你可不能象你爹那样没良心,你娘”
“我知道,我知道了。”李清宁窜起来,转了个圈,倒了杯茶递给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连抹了几把眼泪,接过茶,“你们几个孩子,都比你爹强,比你爹懂事。”
“太婆,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都懂,我没有不孝顺阿娘。就是,唉。”
李清宁叹着气,将李苒那几句话说给陈老夫人。
“太婆,您听听这话,她活了十七年,坐了十七年的牢,现在,跟等死一样活着,您说,咱们唉,太婆,您刚才说的都对,我都知道,我没说别的,可就是,您说说,从她到咱们家,她”
李清宁挥了几下手,“明明白白的什么都知道,您说,她能怎么办我不是替她着想,太婆,我就是觉得,实在不忍心再怎么着。
她说那几句话,说不管以后怎么样,不管有没有以后,我当时眼泪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