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象李清宁说的那样,这场演乐之后,一直到初十那天,就真是天天有年酒,天天只有年酒。
到十一那天,总算不用出去了,李苒累的趴在炕上,一整天似睡非睡,看书都没精神,拿起来,不等翻页,就瞌睡了。
应酬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折磨,哪怕就是在那儿坐上大半天,相比于看折子戏看社戏看热闹,还是累人的太多太多了。
十三日是霍文琳的生辰,这件事,早三四天前,霍文琳就给过她一张帖子,十三日那天,她要请客如何如何。
过生日这事,主家开宴,客人就没有空手的理儿,这一条,古今通用。
十二日那天,李苒出门,跑了半座城,总算买到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天青灰珠落荷叶青瓷笔洗。
没出十五,绝大部分的店铺都不开门,她能买到这只笔洗,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买好包好,李苒干脆叫了辆车,直奔河间郡王府,亲自把笔洗交给了河间郡王府的几个门房。
十三日那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霍家的大车就停到了长安侯府门口。
照霍文琳帖子上的邀请,以及送帖子婆子的话,这趟请客,车马都是她们家大娘子来安排,各家都是上门去接的,不是长安侯府一家。
河间郡王府的大车只来了一辆,李清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李苒一辆车。
长安侯府二门内外一通忙乱,拉出了李清柔的大车,在河间郡王府那辆大车前面,一起往北城出去。
霍文琳邀请她们今天去开宝寺上香鸣钟,再吃顿素斋。
开宝寺之遥远,超出了李苒的想象。
一大早出门,将近中午才赶到开宝寺,吃好素斋就往回赶,到长安侯府时,天都黑了。
这一整天,就是在大车里颠的东倒西歪。
隔天,李苒闷在翠微居好好歇了一整天。
她得歇足精神,在十五那天,好好看一场热闹,逛上半夜,或者一夜。
还有关扑,从初一开始开放关扑,可到现在,她还一眼没看到过,更不知道这个关扑,是怎么个好玩法,能好玩到不管是谁,说起来都是一脸的眉飞色舞。
李清宁和霍文灿从小一起长大,长到这么大,不说形影不离也差不多。
早好些年,他们都还小,象上元节这样的时候,都是两人带着各自妹妹,逛上半夜甚至一夜。
后来,陈老夫人表达出了想要结亲的想法之后,霍文灿见了李清柔,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也一定要站的远远儿的。
特别是上元节这样的时候,从陈老夫人表达了想法那年起,霍文灿说什么也不肯再带上李清柔。不带李清柔,也就不好带上自家妹妹。
所以,这些年的上元节,都是李清宁和霍文灿两个人闲逛。
今年长安侯府年酒那天,李清宁和霍文灿带着李苒和王舲偷溜出去看教坊演乐这事,肯定是瞒不过人的。
李清宁回到长安侯府,先被妹妹李清柔揪着衣袖委屈的哭了一大场,又被陈老夫人点着额头狠狠教训了半天,再被他阿娘从情上从理上、从里面从外面的说了一大堆,焦头烂额满脑门包。
原本霍文灿和他说好了的,上元节那天,再带着他那个什么都没见识过的四妹妹好好逛逛这事,李清宁当然就是半个字不敢再提。
这事不提,那也没办法就那么算了。
李清柔那一腔的委屈还在呢,他得想办法平复了才行。
要知道,他三妹妹这里交待不过去,太婆和阿娘那里,也就交待不过去,这三个人都交待不过去,他这日子还怎么过
李清柔这一腔委屈要平复么,那也简单,他们带李苒出去了一趟,那他和霍家三哥,至少要带她出去两趟三趟,才能勉强算个差不多,而且,李清柔强调的非常清楚,一定一定要有霍家三哥哥。
陈老夫人要结亲的心思,霍文灿深恶而一定要痛绝之,可这个心思,却是李清柔最希望最盼望的事儿,没有之一,就是那个最她从小就最喜欢霍家三哥哥。
李清宁被李清柔缠的满头大包,好说歹说,李清柔总算答应,一趟也行,那得是上元节那天,她要一直玩到天明收灯。
李清宁死揪着霍文灿,这事儿是霍文灿惹出来的,不管霍文灿怎么舌灿莲花,李清宁就一个呸字,揪死咬死,无论如何,上元节那天,他俩都得带上他三妹妹逛一回,无论如何,也得让他把这件事了结了,让他能把这日子过下去。
霍文灿被李清宁揪的满头大包,只好退一步带上李清柔看灯可以,可不能只带上李清柔,得添上他妹妹霍文琳。
添上谁这事,李清宁不管,反正他三妹妹也没说只带她一个。
霍文灿回去一想,添上他妹妹也不够,还是人太少。
霍文灿干脆让他妹妹霍文琳请了曹家三娘子和四娘子,再请了忠勇伯府和忠毅伯府两位小娘子,想了想,干脆又叫上曹家三郎曹茗,以及其它几家里还算合得来的小郎君小娘子,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上元节观光团。
当然,这个庞大的观光团里,不包括李苒。
没法包括李苒不是,这个观光团的起因,就在她身上啊。
谢沛也接到了霍文琳邀请观光的帖子,可她那天去开宝寺受了冷风,身上不大妥当。
王舲也接到了帖子,听说那么多人,头就痛了,忙借着谢沛不妥当,她要陪谢沛,婉拒了邀请。上元节前一天,就去了城外谢家庄子里陪谢沛。
当然,王舲不愿意去,不光是因为人多,也是因为一来这上元节的灯,王舲看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二来,她是从年前就开始跟着阿娘忙办年的,脚不连地忙到上元节,已经累极了,相比于看灯,她更想歇一歇。
王舲给李苒捎了话儿,邀请李苒也到谢家庄子里消闲一天,不过李苒回绝了。
她是一定要看灯的。
上元节那天,李苒重新和年前一样,身后跟着周娥,一个人出了长安侯府,走进热闹非凡的街市。
站在人流如潮的街市中,看着璀璨无比的街道,李苒深吸深呼了几口气,笑起来。
这会儿,她没有孤单的感觉,她只觉得自由自在,舒服自在极了。
她一直都非常熟悉以及享受她的这份孤单,嗯,她果然是个一生下来,就注定孤孤单单活着的人。
这几天的年酒上,李苒听到了不知道许许多多关于上元节的热闹和传说,她早就给自己规划出了先看哪儿、再看哪儿的路线。
李苒本来就是个很认路记路的人,又记熟了那张京城胜景图,以前出门叫车时,她又一直是高高掀起帘子,仔细看路记路的,这会儿,对这座京城,她心里十分有数。
李苒跟着人流,先往宣德门去。
她准备先去看宣德门的鳌山,看歌舞百戏。
要知道,迎祥池社戏的前三名,最隆重最精彩的演出,就是在今天,在鳌山前,在皇上面前。
看了鳌山,她准备沿着御街走到迎祥池,在迎祥池歇一歇脚,吃份宵夜,再往大相国寺去看热闹,再抽根签。
李苒走的很慢。
街两边的热闹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每一家店铺都极尽工巧,除了让人眼花缭乱、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的各式花灯,很多铺面门口,还搭着小戏台,演着皮影戏,木偶戏,和不知道什么戏,还有变戏法的,吞剑吞刀的,五花八门,简直无奇不有。
李苒逛到鳌山时,彰显仁德的大赦刚刚结束,几对精神非常的舞狮子,正雀跃无比的跳上木桩。
舞狮子的木桩后面,高高的鳌山上流光绚烂,鼓乐声声。
李苒只觉得她得再多个十个八个眼睛,才能勉强够看。